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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读此爱无岸连载2

我看错了机票时间,结果行程比我以为的早一天,所以现在正在慌慌张张地打包行李……走之前放一大段给你们,大概小半个月没法更新了,回来见吧。

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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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少颐走入这家酒庄时,有一瞬间的怔忡。

空气里浮动的灰尘令他打了个喷嚏,置业顾问赶紧抱歉地鞠了一躬:“这里实在荒置得太久了,难免积灰。”

置业顾问的话没错,这座位于维多利亚省西南部的酒庄,因为前任庄主病故的缘故,已经空置了三年。他的子女由于各有事业,志不在此,又因为转卖费用迟迟协商不下来,拖到最近才挂牌售卖。

程少颐也是很偶然地看到了这条待售信息,然后,他便被这座酒庄的照片狠狠地击中了——

这简直是童岸曾经向他描述过的,她梦中酒庄的雏形。

法式风格的建筑,中庭的人工湖与宽阔的草坪,还有那与漫山葡萄田相连的广阔露台。

几乎在一瞬间,他一度死寂的心中有了这个疯狂的决定。

这也许是他人生中,唯一……也是最后一次的机会了。

其实在那场闹得满城皆知的丑闻后,程少颐已被程氏架空近一年。

不过因祸得福的是,原本身体屡亮红灯的程父不知是不是被他气精神了,竟然从缠绵大半年的病榻上爬了起来,重新回到公司执掌大权。至于他,则被强行从波尔多召回反省,而将他的地位取而代之的,正是他的堂兄程少凡。

程家祖父育有两子,一位是次子程父,另一位便是长子,程少凡之父。据说那是场不幸的空难,程少凡的父母出差时乘坐的航班失事,一夜之间,十二岁的程少凡变成了孤儿。

身为次子的程父理所当然地继承了家业,而自幼丧失双亲的程少凡则早早被送到国外念书,学成回国后虽在程氏任职,但也只是执掌一家无足轻重的子公司。

程少颐如今突然捅出这么大个篓子,竟意外成就了他出头的机会。

离任前,程少颐曾去位于波尔多的公司收拾私人物品。

江山易主,却不见程少颐形容落魄。

这么大桩桃色新闻,即便是法国这边的分公司,也多少有所耳闻。据说他们的总经理程少颐在结婚前夜被媒体曝出偷吻无血缘关系妹妹程酒酒的照片,程少颐因此被新婚妻子在婚礼当天甩掉,甚至还挨了对方母亲一巴掌。

丑闻的另一主角,程家的养女程酒酒不得不因此避走国外,一时成了圈中笑柄,无人愿意亲近。程家的生意据说也受了不小的波及。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程少颐还能慢条斯理地收拾自己的东西,他的前任助理额头不由渗出冷汗,悄悄打量静坐一旁的程少凡。

程少凡和程少颐到底是堂兄弟,性情多少有几分相似,比如喜怒不形于色这点。所以他的每一个表情,自然也完美得无懈可击。

直到送程少颐进电梯,程少凡才若无其事瞥他一眼:“不知我是否该感谢你的不小心。”

程少颐不过蹙眉淡笑:“你怎么知道,不是我想不小心?”

程少凡迟疑了片刻,缓缓握紧拳头。现在他突然有些后悔,当初让人跟踪他拍下那些照片了。谁料想,程少颐会反过来利用他摆脱婚事?

从前他就知道,程少颐是个心思细密,又极其沉得住气的人。这样的人,你无论试图在他面前挑起什么,他都能风轻云淡地带过。如果你惹恼了他,他也不会当即跟你置气,而是会选择忍耐,再在你措手不及时,反手给你致命一击。

程少凡忽然记起一件往事。

大约在十来年前,程家爷爷还没有过世的时候,程家的传统是每个大年初一晚辈们都要上爷爷家拜年。

当初接任爷爷董事长职位的人选还没有决定,程家两子明里暗里免不了一番争斗,但总的来说,过年那些天,程家看上去还是和和睦睦热热闹闹的。

程少颐那年十一岁,程少凡稍长一岁,两人在同一所私立中学的不同年级。

那天大人在客厅里聊天,程少凡与程少颐则在花园里陪年仅七岁的程酒酒玩耍。院子里种了好些名贵的花树,是这些年来爷爷四处搜罗来的宝贝。但程少凡哪知道那些玩意儿对爷爷来说有多重要,当年他恃宠而骄,个性贪玩,一个兴起便将其中一棵树的叶子拔了个一干二净。

晚饭过后,管家出来给植物浇水,看到满地的绿叶,吓得尖叫,那可是老董事长平日最为喜爱的对节白蜡啊!

这种景观树因为树形优美,盘根错节,是园林家族中的极品,被誉为“盆景之王”。爷爷觉得与自己的王者气质相称,也就格外珍爱,一天要来看好几次。

如今好好的树被拔了叶子,怎么看都不是好兆头。

于是难得一个新年,整个程家都笼罩在阴霾之下。三个小辈更是挨个跪在客厅里,等候爷爷发话。

程家两个儿子在旁边看着,大气都不敢出。

“是谁做的好事?”爷爷的声音是说不出的冷峻。

三个孩子都低下了头。

程少凡此刻心情很乱,恨不得打个地洞钻进去,他怕爷爷的责罚,但他更怕的是,母亲回去后的打骂。

程家上下都知道,程少凡的母亲是出了名的强势,对独子寄予厚望,偏偏程少凡又不如程少颐懂事,害她每年回程家过年,都觉得颜面无光。

正犹豫之际,身旁的程少颐竟然开口了:“爷爷,是我的错。”

满厅鸦雀无声。

良久,爷爷威严的声音在程少凡耳畔响起:“知错能认,是程家的孩子。但程家的孩子更该明白,有错就得罚,爷爷今天罚你抄程家家规一千遍……如有偷懒,惩罚翻倍。”

程少凡当即白了脸。

那可怕的家规他是见过的,足足十几大篇,程少颐怕是要抄上一整年。

然而十一岁的程少颐却眉毛都没有拧一下,只说了一个字:“好。”

据说那之后的一整年,程少颐都没有了周末,每天留在家里抄家规,足足抄了一年半,才把一千遍凑齐。

爷爷拿到摞成山的家规,也不过一笑,对程父道:“你这个儿子不错,是你的福分。”

这件事一瞒七八年,直到程家爷爷入土为安,这个秘密也随着棺椁一起葬入了墓地。

葬礼结束后,已经成年的程少凡找到程少颐,道出了多年的疑问:“为什么你愿意替我承担责罚?”

程少颐耸耸肩,淡笑道:“婶婶知道是你做的话,怕是你得难过三年不止,你是我堂兄,所以我乐意替你。”

程少凡哑然。

事到如今,又是数年过去,叵测的命运将他们划分到不同的阵营,但他到底对他存有一份敬意。

如果说程少凡是命运造就了如今的个性,那程少颐便是天生的忍者。

他愿意为了自己在乎的一切长久地、无声地忍耐下去。

只要他觉得值得。

那场全城瞩目的婚变之后,程少颐一度成了程家的闲人,终日无所事事。

对于他的“荒唐”,程父只丢下一句话:“你想想清楚,到底该怎么做程家的儿子!”

似乎在等待他幡然醒悟。

不过程少颐的觉悟似乎来得有些迟,那件事发生一年后的今天,程少颐才拿着酒庄的资料和企划书走进了程父的书房。

“嗯?”程父翻动着文件,似乎在等待他开口。

“波尔多当地的酒庄已经饱和,程家三代与酒打交道,我想是时候在葡萄酒新兴产地澳洲做属于程家自己的品牌。”

程父沉默良久,手指在纸页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你想做就去做吧,毕竟我也不想花三十多年心血,就养出一个废物。这些年来你赚到的钱我会让人划到你账上,那会是你的全部筹码,如果你失败了,你就再不是程家人。不要以为我不知道那些照片是你最终授意刊出去的,既然你已打定主意,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能做到什么样。”

“……好。”程少颐轻轻闭上眼。

这是他与童岸分别的第二年,他总算替她偿还了心愿。

“我的梦想啊,是做一个出色的酿酒师,然后为你的酒庄酿最棒的葡萄酒,那样我们就是天底下最般配的一对……天下无双!”

这是童岸二十岁时,曾向他许过的生日愿望。

也许她已经忘记,也许她不想再记起,但他不能忘,也从不想忘。

在合约书签下自己名字的那刻,程少颐的手莫名有些颤抖,深吸了口气,他才稳住自己的情绪:“后续会有人联系你跟进,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我想自己转转。”

“没问题。”置业顾问喜滋滋地接过合约,转身离开。

四下是寂静的。

空气里除了浮尘,别无其他。

程少颐闭上眼,似乎看到这座酒庄辉煌的曾经。

人生匆匆,想必去世的老庄主也未曾料到,只消三年,他曾倾力打造的一切,便会尘归尘,土归土。

命运真是残忍到极致的事。

经过人工湖畔,程少颐望着那已经干涸积满青苔的池壁,微微发怔。

如果童岸在这里,怕是已兴冲冲地跳进去帮忙清洗。

她对世上的一切,总是热情得过头。

他当初爱上她的是不是就是这点?

他已经弄不清了。

可现在他清楚地知道,童岸已经不在了,而他,也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去打造一个新的酒庄,去抓住属于自己的自由与命运。

只有不做程氏的附属品,他才有资格再次站在她的面前,向她赎罪,然后,重新寻回她。

只可惜,从爱上她,到明白这个道理,他花了太长太长的时间——

从相遇到分离,整整十年。

还好,未来还有更长。

童岸打了个喷嚏,大概是一夜没睡的缘故,好好的夏天,她竟然有感冒的征兆。

昨夜的尝试固然又是失败,但和连连的梦魇相比,如今她扭到的、高高肿起的脚踝更令人苦恼。

不得已向庄主告了假,医院。

经过附近的小镇,童岸这才意识到,今天就是平安夜了。去年这个时候,是她分手后第一次过没有程少颐的圣诞节。虽然他们在一起时,也几乎没机会一起分享重要的节日,但有这个人和没这个人,到底是不同的。

又一年十二月,橱窗里摆满圣诞树与驯鹿,大街上随处可见闪耀的七彩灯光,而她则一个人狼狈地看医生。

庄晋的电话打进来时,童岸刚拿完药出来,正坐在站台发呆。

巴士已错过好几班,不在乎眼前这班。

“你在哪里?”

“市里。”

“具体一些。”

“医院门口。”

“好,你在那里等我。”

挂了电话,童岸将包里的口红拿出来,往唇上抹了抹,总算有了些血色。

不一会儿,一辆黑色的卡宴在她面前停下,司机绅士地下车为童岸拉开车门:“童小姐请。”

昨天虽不欢而散,但庄晋到底是大度之人:“你受了什么伤,医院?”

“脚扭了。”

“严重吗?”

“还好。”

“嗯。”

他大概猜到缘由,没再问下去,她也就感谢他这不让她更加难堪的礼貌。

庄晋吩咐司机将车开去了当地一家非常著名的意大利餐厅,那里的披萨格外受欢迎,因为火腿都是现烤的,隔着老远,就能闻到满溢的飘香。

然而如此美味,童岸却无福消受,只推说自己胃胀,勉强吃了两块就吃不下了。庄晋没勉强,将一杯水往她的方向推了推:“消化不好的话容易积食,你喝点水。”

童岸一言不发地望着他,想到昨天自己过分的言行,她低头轻声道:“对不起。”

“嗯?”

“昨天的事……”童岸喃喃。

庄晋难得淡淡地笑了:“昨天我失言在先,你很努力,我一直知道。”

一句随意的话,惹得童岸鼻酸。恰逢侍者端酒上来,童岸赶紧将视线移过去,发现是法国杜福尔酒庄的镇庄名酒BLANCCUVEENAPOLEON(拿破仑黑皮诺)。

说起来,这瓶酒还有个传奇的故事。童岸在波尔多念书时,便听人讲过数次。

说的是在十八世纪末的法国小镇博纳,酒庄庄主的女儿和年轻的炮兵少尉相爱了,但少尉即将上战场,临走时,承诺会回来娶她。于是少女一直等待,耗尽青春,但少尉并没有回来。十多年后,曾经的少尉成为了名扬历史的拿破仑一世,他们再没有相守的可能。

故事若至此,也无非是一段寻常始乱终弃的故事,可这位姑娘最后却没有因此寻求负心汉的补偿,而是写了封信给拿破仑,请求以他的肖像,作为父亲酒庄的酒标。

用失去的君王之爱和数十年如一日的孤独换来家族的百年兴盛,到最后谁也难说,究竟是悲多一些,还是喜多一些。

这本是个没写入正史的故事,做不得准,但今天庄晋特意点这瓶酒给她,童岸知道,他别有用意。

好在庄晋开门见山:“我相信你一定听过这瓶酒的故事,我初听这个故事时,也曾想,那位少女下决心写那封信时,一定非常痛苦吧,但她做了正确的决定,才没让自己承受过的痛苦变得毫无价值。我想说的,你一定知道。”

这是他们相识以来,庄晋说话最多的一次。

他的语气那么温柔,温柔得仿佛包容了她生命中所有承受过的痛。

童岸吸了吸鼻子,拼命忍住哽咽,却宣告失败:“我知道,我都知道……”

是啊,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痛苦值得沉湎。

世界上任何一种痛苦,都有它存在的价值。

正因为曾发生过的一切令她痛苦,她才更应该让这种痛苦变得有价值。

圣诞长假结束,童岸主动走进了庄主的办公室。

“我想试着酿酒。”她抬起头,坚定地望着庄主。

对于童岸的说法,庄主虽然面露喜色,但似乎还有着别的考量,良久,才斟酌道:“如果你在圣诞节之前告诉我你的想法,我一定会非常乐意,当然,现在我也很开心,但圣诞后我已经新聘请了位酿酒师……要不这样吧,我推荐你去我朋友的酒庄,你试着做做看,如果不喜欢,就再回来这里。别误会,我不是赶你走,也不是客套,只是我对那里很有感情,现在他们似乎在找合适的酿酒师,我想,你是不错的人选。”

“那里是?”

“是我老朋友的酒庄,曾经也风光无限。可惜他三年前去世了,他的子女无意继承,所以一直空置着。不过最近有一位先生买下了它,说打算做新的品牌,我熟悉的顾问向我打听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推荐去工作……”

童岸无意让庄主为难,更不希望庄晋为此操心,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毕竟只要能酿酒,在哪里都一样。

新年过后,童岸重新签订好工作合同,便收拾行李,准备搬去那家新酒庄。

据说酒庄老板非常亲厚,在看过她的资料后,甚至为她准备了一个套间,超出现有的员工宿舍待遇太多。

来墨尔本一年,只有今天,童岸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终于能鼓起勇气,抬头看一看蔚蓝的天,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引擎声中,她不自觉勾勒起未来老板的画像。

是当地人还是外国人?

是高是矮?

是胖是瘦?

她有过无数想象,但唯独没有想过,会是那个人——

站在眼前的程少颐还留着当年她遇见他时的板寸,每一根发丝都梳理得干净利落。明明是夏天,他却穿着长袖白衬衫,颗颗纽扣都扣得死死的,只有袖口的黑曜石袖扣,闪着冷冽的寒光。

真是无趣的男人啊,十年过去,品味从未改变分毫。

童岸怔忡了半秒,恍然大悟,渐渐自心底发出一声冷笑——

一定已经向酒酒成功告白了吧,修成正果的爱情就是不一样。从前爱得藏藏掖掖,生怕被人发现他的心思,如今秀起恩爱,却如此轰轰烈烈——

因为所爱之人名为酒酒,就豪气干云买下一间酒庄的,除了他程少颐,怕是再不会有第二个人。

程酒酒。

真好,如今想起这个名字,她也已经不会呼吸急促,想要痛哭或尖叫了。你看,年月逝去到底有年月逝去的好处,她以为所有可能发生的窘态,都没有发生。

她冷静,甚至冷漠地站在人群中,听着程少颐身旁的新秘书介绍工作人员,始终没有开口,直到秘书叫她的英文名Anata,她才微微扬起脸,跟身旁的人颔首致意。

“你好,Anata。”没想到程少颐竟慢慢向她走近,如同刚才对待其他员工的那样,自然而然向她伸出了手。

她的呼吸,忽然滞住了。

她没想到他会这么做。

一时,她怔在那里,迟迟没有任何动作。

原来分手后的情侣,可以把重逢戏码演绎得这样亲切自然。从前她不知道,如今,算是开了眼界。

但转瞬间,她又感到释然。

也难怪,他从未爱过自己,所以才可以这样淡然。

那点心痛心酸的余韵,到底是留给被爱过的人的,她哪配?

想到这里,那些横生的痛觉渐渐退去,她也就干脆遂了他的意,伸出手,与他轻轻一握:“你好。”

双手交叠的一瞬,她仿佛回到十年前的波尔多,她撞入他怀中的一刹,天地都亮了起来,万籁俱寂,只剩下她与他的呼吸声,是那么隆重。

然而一切都过去了。

停顿数秒,她避开他的视线,礼貌而克制地抽出手,往后退了几步:“今后请多指教。”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再走近。

她总算松了口气。

员工报到完,程少颐便先行离开了。他没提去干什么,自然不会有人多问。

秘书带员工去各自的房间休息,童岸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默默跟在队伍最后。

刚走上二楼,童岸就意识到自己的愚蠢,并不是程少颐真的亲善,而是这偌大的酒庄空房间实在太多,即便每人分一间,还尚有空余。

有一瞬间是恍然,但更多是苦涩和愤怒。

他肯定看了自己的简历,明明知道是她,就这样,他还可以做到若无其事地找她来为自己酿酒,为酒酒酿酒!

如果他还有一丁点良心,一丁点同情心,都不该做这样的事。

“童小姐……”

童岸回过神,才发现隔壁的女人在叫自己。

刚才报到时没注意,如今童岸才发现,说话的女人和自己一样,是会讲普通话的华人。和其他年轻的员工比,她年纪稍长,据说是负责所有人餐饮的厨师,叫阿雅。

童岸微微低下头,便看见那个怯生生抱着阿雅大腿的小女孩,约莫四五岁的样子,天生的卷发扎成两个辫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极了瓷娃娃。

心底埋藏至深的那根刺似乎瞬间挑动了神经,童岸觉得胸口一窒。

良久,才讷讷道:“有事吗?”

“实在是难以启齿……”名为阿雅的女人为难地看着童岸,“待会儿我要去厨房为大家准备晚餐,但我实在不方便把她也带去,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照看她一会儿?檬檬很乖的,你不用陪她,只要让她待在你身边就好,毕竟厨房很不安全,我怕她受伤……还有,她心脏不太好,可能随时会需要用药,如果她不舒服,能麻烦你帮她服药吗?”

“好。”童岸答应得非常爽快。

这倒让阿雅更不好意思了:“真的没关系吗?大概需要两小时左右,因为要准备所有人的晚餐,会比较繁琐。”

“没关系,”童岸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我挺喜欢小孩子的。”

小女孩不爱说话,这是当她们在同一个房间,无言相对半小时后童岸发现的事。

她一直在玩阿雅刚才交给她的玩具,是个非常陈旧的娃娃,看来不久前的圣诞节,她并没能收到新的玩具作为礼物。

童岸静静地看着小女孩低垂的眼帘,长长的睫毛如同两把小扇子,扑闪扑闪,挠得她心里痒痒的。

“檬檬,你知道一种叫葡萄干的零食吗?”童岸像想起什么似的,起身打开了行李箱,拎着一个牛皮纸袋走过来。

被叫做檬檬的小女孩过了很久才抬起头,羞怯地望着她:“不知道。”

看来她从出生以来就住在墨尔本,童岸笑笑,将纸袋递过去:“要不要尝尝,酸酸甜甜的,很好吃的。”

“妈妈……会骂的。”尽管非常想要,檬檬还是极力克制着。

“这是秘密,我不会告诉妈妈。”童岸比了一个“嘘”的动作。

檬檬这才放下心来:“谢谢。”

“阿雅是你的妈妈?”见檬檬吃得非常开心,童岸也很满足。

檬檬用力地点点头。

“只有妈妈?”话一出口,童岸便觉得失言,刚要改口,檬檬却甜甜地笑了:“我们很幸福。”

说罢,童岸又感到胸口一阵钝痛。

有很多时候,她都在后悔,当初是她一意孤行放弃了和程少颐的孩子。

她曾一字一顿地对程少颐说,她不能生下一个不被爱的孩子。但她没能说出口的真相是,她害怕这个孩子长大后怨恨她没能力给他一个幸福完整的家。

可看着檬檬,童岸如今却会忍不住想,或许他会觉得幸福呢,但她却自私地抹杀了他幸福的可能。

她啊,还真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

檬檬很快玩累睡着了,手里还抓着半捧她给她的葡萄干。

“这是给妈妈的。”她这样说着,慢慢进入了梦乡。

她一定做了个甜蜜的好梦吧,童岸望着她的笑容,眼角渐渐湿了。

傍晚,程少颐风尘仆仆地推开了酒庄的大门,手中拎着的是买来的烤鸡和披萨。

童岸愕然,所以他出门就是去做这件事的?仅仅是为酒庄的员工加菜?

这个冷漠的男人是从什么时候起变得这么有人情味了?站在二楼的童岸远远地望着他的身影,心中蔓延开无尽的酸涩。

是酒酒令他变成这样的吗?

一定是酒酒。

只有酒酒,才能理所当然地盘踞在程少颐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一住数十年。

所以无论曾经的她多么拼命地想挤进他内心的缝隙,最后都只是白费力气。

想到这,童岸更觉不堪。

当天的晚餐丰盛而温馨,阿雅的手艺精湛,她做的意大利面,是童岸来墨尔本以来吃过最好吃的。

但她却只吃了一点点。

“你不舒服?”阿雅担心地询问。

童岸脸色苍白,摇头欲否认,原本沉默的程少颐却突然开了口:“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没有胃口。”

餐桌上弥漫开一种微妙的沉默,就连阿雅也困惑地偷看了程少颐了一眼,难道两个人是旧识?但下午员工会面时,两人明明是互不相识的样子。

童岸握着餐具的手微微颤了颤:“很多人都有这样的毛病,老板费心了。”

程少颐不置可否,原本热热闹闹的一桌人,也就没人再继续说话。

眼见场面不可抑制地冷下去,檬檬恰巧碰翻了餐盘,阿雅手忙脚乱地一边道歉一边收拾,尴尬的气氛总算是有所缓和。

一顿饭吃得要多累有多累。但鉴于程少颐说了那样的话,童岸如同置气般的,反倒拼命吃了许多,最后不但消灭了整盘的意面,还分掉了小半只烤鸡。

胃越来越痛,童岸用一只手悄悄用力按住,额头不断在渗出冷汗。

“童岸……”程少颐的嘴唇轻轻翕动着,童岸只觉得眼前一黑,胃里翻江倒海,仿佛连心啊肝啊,都要一并倒出来。

输了,又输了。

原来只要他叫她的名字,她便会心碎。

如果爱能因为不被爱就停止,那还是爱吗?

所以她就像一个傻瓜。

不对,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她痊愈结痂的伤口,只要碰到这个人,就会立刻被撕扯开,疯狂地涌出鲜血。

“程少颐,你不要喜欢我,呃……也不对,我是说,你不要太喜欢我。”

“嗯?”

“因为啊,如果只喜欢我一点点的话,你就能喜欢我很长时间吧。我想你喜欢我久一点,再久一点。长长久久。”

“……嗯。”

Lovemelittle,lovemelong。

这是十九岁的她,未曾启齿的情话。

如今,却好比一个笑话。

所以程少颐,尽情嘲笑我吧,然后,请放过我,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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