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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度潜伏22130

程少为出诊时间和医院 http://m.39.net/baidianfeng/a_8505703.html

第二十一章

喘息声、呻吟声、昵喃声…….

好久才平息。

丹妮尔钻在洁白的被单下,枕头上散落了一头金发,王涛爱怜地抚摸她裸在外面的香肩,长长舒了口气。

“在想心事?”她将被单拉至眼睛下,俏皮地问。

“没什么。”

“感觉你很长时间没有性生活。”

王涛调侃地问:“从哪个方面,强度?数量?还是其它?”

“都有,还有女人对男人的直觉。”

“四个月……零多少天已经忘了。”

丹妮尔难以置信:“老天,要是在美国早就离婚了。”

“在中国,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她的手指轻轻划过他坚实的胸膛:“闲置你这样强壮的男人简直是罪过。”

“所以上帝派你来救赎我。”

“上帝可不会用手机打电话。”

提到手机,王涛想起狂乱前杜苏娜的电话,她跟其它女孩不同,不喜欢没事就粘乎电话,从谈恋爱到现在很少主动打给他,即使少数几次不是临时加班就是因为工作上的事儿。

她打电话一定有事。

王涛开了手机,一下子跳出几十条短信提示,都是她的未接电话。赶紧回拨过去,铃声响了好一会儿才接通,是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很不客气劈头问:“你就是王涛?”

王涛暗想你拿着我老婆的手机却问我是谁,天底下哪有这种滑稽事?也不客气说:“我是王涛,你是谁?”

“我是骨科值班医生,你爱人遭遇车祸住了院,目前正在抢救中。”

“啊!”王涛惊坐起来,“怎,怎么不早点说?什么时候发生的?”

“手术前就叫你过来签字,你不接电话,后来只好把单位同事叫过来联名签押,本来是违反规定的,但为了救你爱人的命只得破例,快过来补签字!”

接医院地址、急诊室方位和联系电话。

王涛懵了,手脚颤抖着做不了任何动作。丹妮尔协助他穿好衣服,带他下电梯,上车,医院。

匆匆来到手术室外,那儿站着四五位同事和两个垂头丧气的肇事者,其中一位领导模样的人上前与王涛握手,朝身后的丹妮尔扫了一眼,第一句话居然是:“圣诞节还加班?”

“做商业嘛,没办法。”王涛含糊不清解释道。

对方也没追问,介绍了一下车祸发生的具体情况。傍晚时分超市举办秒杀活动,杜苏娜等管理层领导都亲自上阵维持秩序,忙到晚上十点多钟才回家,车子开到通化大街拐角时,右侧有辆渣土车闯红灯逆向行驶,她来不及打方向,连人带车被渣土车撞翻。医院时她还有几分清醒,让人拨打王涛的电话,谁知他竟把手机关了……

伤势怎么样?丹妮尔岔嘴问。

对方似乎不愿跟她说话,故意将眼光移到别处,顿了顿说根据检查结果,目前左侧五根肋骨骨折,右腿因受挤压有骨裂,肺出血,腹腔充血,右脚严重扭伤…….

王涛听不下去了,踉跄来到手术室门前十指贴在门上,似乎要握住什么。丹妮尔角色转换很快,当即与对方交涉,指出第一,杜苏娜是因为加班而晚回家,而且在下班途中,属于工伤,公司应对此负责;第二,渣土车逆向行驶,又闯红灯,应对事故负全责;第三…….

在场之人个个被她说得头大,倒有几分相信她是集团行政助理,而非王涛的情人。

手术进行了六个多小时,据主刀医生说效果尚可,术后杜苏娜还处于昏迷中,王涛伴着单调的氧气咕噜声守在床边,丹妮尔要参加集团的经营通报会,便安排超市方面派员工轮流看护,又打电话调东方棋去交警大队处理事故,这才离开。

直到傍晚杜苏娜才苏醒过来,看看病房,看看王涛和护工,又闭上眼。

“苏娜,现在感觉怎样?有没有不舒服?想喝水吗?”

王涛一迭声问,她没有任何反应,静静地休息。他知道她的脾气,不屈不挠地问,问了十几遍她才吐出两个字:

“你走。”

王涛瞥了眼旁边的护工,悄声道:“苏娜,听我说,昨晚打电话时我正在处理一桩急事,当时场面非常紧张,容不得分神,所以才把手机关了,对不起,我不知道你……”

他自觉这个谎撒得不高明,心虚地闭上嘴,起身张罗着倒开水、削水果,其实护工早已准备好了。再坐到床边,她重复道:“你走。”

“苏娜,”他声音更低,“现在什么都别说,先养好身体,有账回家慢慢算。”

她猛地睁开双眼,目光中透出坚强与轻蔑:“你走,我不想闻你身上的Tiffany香水味,它让我恶心!”

去公司途中接到丹妮尔电话,询问杜苏娜的状况,他简洁地说:“还好。”

“不太好吧,”她善解人意地说,“因为我的因素?”

“不,不是,别硬把自己卷进来。”

“可我理解,当一个人面临生死攸关的时候,首先想到自己最亲密的人,而他偏偏正与别的女人共度良宵,世上哪个妻子能容忍这种情况?”

“丹妮尔!这是我的家事,我会处理好的。”

王涛有些烦躁,她略微停顿片刻才说:“医院看望,对了,她喜欢哪种鲜花?”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啼笑皆非道:“免了吧,她连你用什么香水都闻出来了。”

她大惊小怪道:“不会吧,Tiffany香水在亚洲只有日本和香港设了专卖店。”

“她是搞超市卖场的,什么商品没见过?”王涛懒得再解释,“中午把没用完的香水送过来,回避一下吧,我会摆平一切。”

到了公司处理完日常事务,打电话与东方棋沟通了一下事故处理情况,等过了中午才把朵朵和阿丘叫到办公室。

“有件私事拜托二位,”他开门见山道,“出于某个原因,需要你们替我圆谎,具体是这样…….”

王涛将精心编织的关于昨晚的安排说了一遍,让两人复述,然后叫阿丘送医院,朵朵则单独留下。

“平时用哪种香水?”

朵朵的脸腾地红了,香水是女人的秘密,尤其对于女孩子,哪有问这种问题的。

王涛不等她回答接着说:“算了,不管你用什么,现在回家洗澡,然后改用这个……”他拿出小半瓶香水,“无论喜不喜欢,暂时委屈一下,等事情过了再恢复原状。”

“Tiffany!”朵朵居然也认识,“这种香水很贵的。”

“是啊……”他漫不经心道,等她走到门口又触起什么,“等等,听说小钟出差了,回来了没有?”

“没呢,大概要到明天。”

“唔,洗完澡休息会儿,医院,记住刚才的话。”

朵朵点点头。

或许是机缘巧合,任姐又一次在机场看到小钟。

按说小钟早在三天前就应该回上海,但突然其来的暴雪使所有航班全部中断,候机大厅坐满了疲惫不堪的旅客,小钟这条航线最惨,由于耽搁的航班最多,不得不临时合并、调整,单办理手续就用掉一天,正好任姐缓过劲来,也抵达机场。

小钟在她之前的航班,任姐眼睁睁看他拿着机票通过检票口,略一踌躇到底没追上去,一是有失风度,二是追上了又能证明什么?她已从首长嘴里得知他是安如祯的朋友,这条线索足够了。

小钟没注意有人盯着自己,他心事重重。

北京之行收获很大,但他不确定先向谁汇报。他隐隐觉得这些杂乱无章的信息里隐藏着一条至关重要的线索,谁先知道谁就能掌握先机,所以他很矛盾。平心而论鑫申上下待他不薄,谈雪菲、丹妮尔、王涛,个个都关心他提携他,即使在严苛的吉主任手下,也学到很多课堂上没有的知识,特别从维镜调到裕浍后,日子过得特别顺心,事业爱情齐唱凯歌,他没有理由背叛鑫申。然而这一切的背后就基于他卧底身份,若不是禹经理或者禹经理代表的势力暗中相助,他不可能一帆风顺走到这一步,就拿同批的其它三个人相比,论培训成绩他不如朵朵,论文学底蕴他不如阿丘,论社会经验他不如东方棋,凭什么他们还在裕浍,唯独你一步登天?

可是……

他头一回讨厌自己的双重身份了,不仅无趣,而且纠结。

飞机在浦东机场平衡降落,刚走出出口,谈雪菲的“下飞机了?立刻到我办公室。”

他心中一凛。

临上飞机前他发短信报告了起飞时间,本是例行公事,谁知谈雪菲真放在心上,将时间掐得如此之准,可见对北京之行的重视。坐上磁悬浮列车时他已为顺序问题心安理找了个借口:谁让谈总盯得这么紧?没办法,只能先向她汇报了。

步入集团总部大楼时与朵朵通电话,朵朵说王医院看望他妻子,她出了车祸,伤势很严重。小钟暗想真奇怪,竟有主动邀请别人探望自己老婆的……..

谈雪菲听完小钟的叙述——从进门到出门每句话、每个细节都没放过,饶是小钟没撒谎还被问出一身汗,她看着窗外久久不语。小钟猜不透她在想什么,不敢多话,静静坐在对面。

“美国女友写论文,不错的理由,首长那个级别的领导最注重国际影响,当然热心提供资料,”谈雪菲说,“不过也留下后患,万一还有别人也找首长,打听到安如祯,再顺藤摸瓜查到你,而你的女朋友是朵朵,事情怎么收场?”

“这个……”小钟倒没想过此关节,一时被诘住了,摸着后脑勺想了好久,“不会有人这么干吧?再说那位首长怎会查这么细?”

她表情严肃地说:“你不知道利害,此事事关重大,一旦抖露出来会有人下监狱甚至丧命,首长虽是局外人,也是其中一个环节,而且他主管的部门是不容许撒谎的,你说他会不会深究?”

小钟听得后怕起来,浑身冰凉,感觉坠入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我……我就说后来跟美国女友分手了……”

“他会调查她叫什么,在哪所大学,导师是谁。”

“我……”小钟傻眼了。

谈雪菲深深叹了口气,身体移到另一侧,铅笔在纤长的手指间上下翻飞转个不停,良久才说:“你先回去,我需要考虑一下。”

小钟点点头站起身,想想又坐下,眼巴巴问:“谈总,真会有人介入这件事?可能性有多大?”

“你只有一条命,能跟概率玩命吗?”谈雪菲说,“不过你是为我做事,我会对你的安全负责,去吧。”

无精打采下楼,原计划向禹经理通报,因兴致全无也临时取消,闷闷不乐回到宿舍。阿丘正好边打领带边出门,见到他一把拽住往外走,说老领导老婆住院了也不去瞧瞧,你还有没有良心?小钟说老兄,我刚下飞机,洗把脸行不行?朵朵跟我一起去呢。

喔,不错,你得配合朵朵演好这出戏。

什么戏?小钟困惑道。

阿丘遂将王涛交待的话讲了一遍,最后总结说据我和东方分析,出车祸时王总肯定跟一个女人约会,而他不想暴露那个女人的身份,所以才上演诸般文章。小钟歪着头说王总为人很好,实在想不出会发生这种事。阿丘说他老婆真的很冷,就象歌词里唱的,是一块拒绝融化的冰。

比天鹅还冷?小钟故意问。

阿丘捣了他一拳,去你的,菲菲才不冷呢,她不过是有点傲。

两人站在路边等出租时王涛打来电话,他正开车来接他们,朵朵也在车上。阿丘说瞧瞧,总经理亲自来接,其心中有鬼可见一斑。两人哈哈大笑。

上车后小钟抽抽鼻子,似乎感觉到什么,但一时想不起来。

医院停车场时王涛踌躇再三,对小钟说:“进病房时你跟朵朵手拉手。”

朵朵忸怩了一下,小钟说:“王总,我们,我们还没到那个程度。”

“什么程度?”王涛故意装傻。

“手拉手。”小钟说。

王涛展颜道:“我还以为八0后很开放的,不过手都没拉过恐怕没人信,其它嘛就看各人的悟性和冲劲了。”

阿丘附合道:“王总是过来人,经验丰富,小钟得学着点。”

这话正戳到王涛痛处。

安分守己了十年,头一回出轨就破绽百出,经验丰富个逑!

小钟和朵朵手拉手出场的效果显著,杜苏娜看在眼里,表情稍稍缓和了些,还和颜悦色跟朵朵聊了几句,问年龄多大,家住哪儿,在哪个部门,又问小钟的情况,王涛在一边闷头削苹果,心中窃喜。

探视结束后阿丘去跟容菲菲约会,临走时凑在小钟耳边挤眉弄眼问要不要宿舍,小钟反问道你想要?阿丘叹了口气说我们迟早都得要,这样好不好,从今天开始你单日我双日,轮不到的一方必须等到十一点后才回去,进去时先敲门,好不好?小钟会意点点头。

“今天逛哪儿?”阿丘走后朵朵问。

“外面冷,到我宿舍坐坐吧,正好把在北京拍的照片拷到电脑上给你欣赏。”小钟因为谈雪菲的话满肚子郁闷无从宣泄,便想起阿丘的建议,心里蠢蠢欲动。

“好哇。”朵朵毫无机心说。

当晚发生了很多事……

有些事是这样的,看起来神秘莫测,高不可攀,但只要下决心去做,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当然成功的途径有很多种,有时很曲折,有时很坎坷。就象果实,长在树上并不为了给人欣赏,吃到嘴里才算美味,果实不能等到熟透了自己掉下来,要主动摘取,可以爬到树上摘,也可以用长竿打下来,总之要选择自己认为最适宜的办法。

阿丘是夜里十一点一刻回来的,敲开门时小钟挂着尴尬的笑容,头发凌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阿丘便蹑手蹑脚回到屋里,过了会儿听到隔壁嘤嘤的抽泣声,忍俊不禁钻进被窝狂笑不止。

世上又多了一位要对女人负责的男人。

所以说任何事都有其两面性,一方面小钟好象是得逞了,另一方面却作茧自缚,胜与负,成功与失败,就这样达到哲学上的统一。

第二十二章

任姐动用了日本的所有关系,费尽周折,总算促成山城宏与穆一谷的见面,两人见面前半小时,福田在自己家中自杀,遗书很简单:

我做错了事,应该为错误负责,所以以死谢罪。

山城宏对此不以为然,对穆一谷说福田先生是个可怜的人。穆一谷暗想要是我被他杀了岂非更可怜,脸上却挂着谦恭的微笑,如实转达任姐的话。山城宏不置可否,突然兴致勃勃提到东京港,说它是西太平洋和远东的国际集装箱枢纽港之一,受益于与中国的贸易逐年增加,港口集装箱年吞吐量以每年5%的速度递增,在全世界港口排名表上列居第十七位。

穆一谷听得如坠雾中,不明白山城宏这番话的含义,旁边的小金听出端倪,插道看来山城先生对港运了解甚多。山城宏稳当当说其实我弟弟的航运公司就在东京港。穆一谷恍然,连忙说原来跟邬先生是同行,等他出狱后倒能密切合作。

山城宏还是笑,笑中却带了刀锋:“以邬先生的罪行即便引渡到日本,恐怕也回不去了,他的远洋公司基本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谈何合作?”

穆一谷愣住,不知怎么接他的话,还是小金玲珑,笑道:“合作有多种方式,不一定并得邬先生出面,也不一定非他不可……不知山城先生有什么想法?”

山城宏脸色稍霁,眯起眼睛看着茶杯里飘出的袅袅香气,慢悠悠道:“茶叶喝淡了怎么办?唯有换新茶,中国人不是有句俗语叫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吗?同样的事换个角度考虑,结果会大不相同,今天我事情很多,二位先回去休息,明天再作讨论。

回到下塌的酒店,穆一谷仍是一头雾水,搞不清山城宏扯到新茶干嘛。小金说这是典型日本人的性格,暧昧,含蓄,不把话说透,不过刚才也把意思表达得差不多了。

什么意思?

他想吞并铁峰远洋。

穆一谷一蹦三尺高,怒道不可能,不可能,铁峰远洋是邬铁峰的心头肉,在他眼里比老婆和女儿还宝贵,绝对不可能卖给别人。

小金说山城宏并非真心想买,而是暗示他低价转让。

那更行不通。

所以他才中断谈话,让我们回来商量,成与不成明天要告诉他……任姐说过,山城肯定会漫天要价,我们要沉住气周旋,千万不能闹绷了。

穆一谷在屋里来来回回转了四五圈,说我跟任姐联系一下,她说谈就谈,不谈今天就回去,不跟那个家伙多罗嗦。

令他惊讶的是任姐当即指示谈,但价格不能说死,要有回旋余地,能拖则拖,不要留下任何书面证据。

穆一谷吃吃说邬伯伯能答应吗?

任姐说是铁峰远洋重要还是命重要?

放下电话穆一谷说我想起来了,早在前几年任姐就和我爸他们商量让邬铁峰洗手不干,他坚持不肯,如今是借山城宏的刀断他的后路。

任姐无论做什么事都计算到所有可能,因此不管发生什么都尽在掌握。小金佩服已加,在他心目中只有一个人能与她并驾齐驱——詹爷。

第二天再赴山城私邸,双方均亮出底牌。山城宏提出以对半价收购铁峰远洋51%股份,山城宏的弟弟山城拓任董事长,有权委托总经理、财务主管,邬铁峰为副董事长,不参与经营。穆一谷表示控股的方式可以接受,但价格以及高管组成要协商,不能由山城家族一手把持——否则山城家族大可以用资本运营的手法逐步掏空铁峰远洋,最后只留个负债累累的壳给邬铁峰,类似情况在九十年代末发生于很多转型的国企中,教训深刻。

唇枪舌剑谈了两个多小时,终于达成意向性一致:山城宏幕后运作向警视厅施压的事,尽量于三个月内与中方达成引渡协议;作为回报,邬铁峰将以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向山城家族出售51%股份,并初步同意山城拓任总经理。

三个月,时间够不够?小金有些担心。

山城宏轻描淡写说其实警视厅、国际刑警组织都有山城家族的人,用中国人的话说叫有关系,明白吗?

穆一谷和小金登上回国的飞机时,任姐独自出现在看守所探视室。此时的邬铁峰已憔悴得不成人形,素日桀骜不驯的眼神荡然无存,代之以浑浊、暗淡和惊恐。任姐看得一阵心酸,问:“上个月托人带的两条香烟收到了吗?”

“到手只剩下七包,”他舔舔嘴唇道,“比前几次好多了,下回香烟不要太好,不然眼热的人多。”

“你难得抽几根,不买好一点的怎行?需要什么尽管说,中途损耗一点无所谓。”

“今天有什么坏消息?”

“你把我当作乌鸦了,每次来都说坏消息。”

“唉,以我的处境还能有什么好事?”

任姐沉默片刻:“我想说的,也许是好消息,也许不是,要看你怎么理解。”

邬铁峰苦苦一笑:“大不了掉脑袋呗,能坏到哪儿去,说吧。”

“日本那边有能力帮忙,但前提条件是控股铁峰远洋。”任姐简洁地说。

邬铁峰呼地站起来。

“坐下!”几步之外的干警喝叱道,挥起手中电警棍。

“冷静点,”任姐嗔道,“都关一年了,还没磨掉身上的坏脾气。”

邬铁峰咚地坐下,胸口急剧起伏,呼呼直喘粗气,梗着脖子说:“卖铁峰远洋等于要我的命,还不如上刑场吃颗子弹。”

“你死了,邬云是做企业的人吗?铁峰远洋还是要落到别人手上。”

“至少我不会亲自把它卖掉。”

任姐恨铁不成钢地点点他:“都什么时候了,还犯犟!你就剩铁峰远洋这根精神支柱了,对不对?你知不知道它已停业大半年,员工都跑得差不多了?山城家族介入是件好事,能把公司运转起来,给它注资、拓展市场,给它起死回生的机会,不管占51%还是80%,至少还叫铁峰远洋,你说呢?”

“只要我能活着出去,铁峰远洋绝对会爬起来!”他眼中闪动不甘心的光芒。

任姐冷然说:“除非你让出51%股份,才能活下去的机会,”她站起身,“回去想清楚,过几天我拿授权委托书给你签字,不签就等死刑判决书,我已尽力了。”

与穆一谷、小金同机抵达上海的还有个中等身材,相貌并不出众的年轻人,护照上的名字是高川秀格,二十八岁,持的旅游签证,时间为三个月。

三个月时间足够了,说不定还能到敦煌莫高窟玩一圈,他最喜欢壁画上的飞天,飘逸、出神脱俗,给人美的享受。

如果不做职业杀手,现在大概是位画家吧,何至于成天在国外跑外勤?想到这里高川不由得叹了口气,偏过头用娴熟的中文问小金:“请问到哪儿乘坐磁悬浮?”

“向东直走,尽头有指示牌。”小金说。

“谢谢。”

高川露出微笑,他喜欢有礼貌的人,礼貌代表一个人的素质,体现在诸多细节上。杀人是项技术活,与其它职业一样同样需要高素质,猪头一郎那个小组在中国屡屡失手就因为素质差,光知道蛮干,如今是为川井会正名的时候了。

上海比东京暖和多了,出门后高川脱下风衣晾在手臂上,很快淹没在人群中。

一个多小时后他出现在古北——日本人聚居的地方,街道两侧的日本料理、寿司店一家挨着一家,住在这儿一是不引人注目,一是有情况能获得同胞帮助,日本人是最团结的民族。解决住宿问题后到对面美美吃了一顿柔石料理,虽说不太正宗,味道还凑合,然后抱着一叠子报刊回到屋里。

经过两天的搜集、整理、分析,基本摸清大致情况:邬铁峰是重刑犯,关押在上海市第一看守所,戒备森严,各种防范预警措施严密,很难混进去。由于他的案情已基本查清,无须继续提审,即使偶尔核对什么也直接在看守所进行,不出大门一步,因此也不可能在途中下手。唯一的办法就是以犯人身份进去,然后趁放风或其它机会下手。

这个人不能是高川,因为市一看很少接纳外国人;还必须是重刑犯,轻者会分流到其它看守所;要具备一些杀手常用技巧,在三步一岗五岁一哨的看守所,杀人不是轻而易举的事,需要融运气、技术、过硬的心理素质于一身,最关键的是他必须有从容赴死的决心。

本来就以重刑犯的身份进去,再蓄意杀人,死刑没有任何悬念。

世上有谁会主动找死?高川被自己的设想难住了。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他无意中看到一则新闻:上个月上海警方在国际刑警组织的协助下端掉一个贩卖儿童的地下团伙,通过海运渠道偷运到日本,男孩子卖到北海道偏远山区,女孩子则沦为雏妓。

虽然新闻说到此轧然而止,高川却从中看到光明。同样是贩卖人口,同样通过远洋运输,又同样运到日本,警方肯定要向邬铁峰了解相关情况,如果与他有关很可能并案处理。

高川从秘密渠道与川井会大佬联系,得知曾与这个地下团伙做过交易,但铁峰远洋是否承运过倒记不太清楚。高川觉得把握更大了。

新年第四天,傍晚,沪南公路号——上海市第一看守所的大门敞开,里面开出两辆车,前面是警车,后面是吉普车,透过窗玻璃隐约可见副驾驶室坐着全副武装的特警。

两辆车车速不快,平稳地驶入市区主干道。开至清水桥时正好是绿灯,警车顺势右拐,不料意外发生了!

一辆满载钢材的重型卡车高速冲过来!

从前窗玻璃看,卡车司机是想打方向并刹车,无奈车载过重,惯性大,直撅撅撞在警车上,警车如同玩具车似的在地上滚了四五圈又撞在路边大树上,“喀嚓”,树干裂掉大半。卡车继续前冲,又将后面的吉普车撞到十多米开外,然后撞断路边护栏,一头钻进路边壕沟。

几乎是同时,高川秀格从树梢上一跃而下,闪到撞得不成样子的警车后面,掏出工具拨弄了几下,吃力地打开后门,车厢里有四个人,邬铁峰和三位特警,都横七竖八躺着,均满脸鲜血,不知是死还是昏迷。

卡车司机——被高川重金收买的家伙一见完成任务,灵巧地钻出驾驶室逃之夭夭。高川狞笑一声,右手铮地抽出匕首,左手一把揪起最里面的邬铁峰——不管是死是活,捡要害处补几刀就算完成任务。

蓦地情况陡变!

邬铁峰突然睁开眼睛,挥起铁拳打在高川左眼上!

剧痛加上剧变,高川捂着眼惨叫一声,匕首被邬铁峰趁机夺过去,在手腕间一翻横架到他脖子上。

不远处四名特警举枪对着邬铁峰,特警额头、身上也血迹斑斑,不消说,刚才的撞击也让他们受伤不浅,不过程度比警车上的好些。

此时此刻高川最想不通的就是邬铁峰怎能在短短两分钟之内解除束缚,作为重刑犯,押解途中必须戴加厚加重的手铐,双脚用铁链系在车厢底部。是的,他长期在日本以外的国家跑外勤,不知道邬铁峰上回就是凭出色的解锁技术从川井会总部逃生的。

邬铁峰有两样拿手本领,一是能忍,二是祖传解锁技巧。这两招再一次派上了用场。

双方紧张地对峙,几个特警没看清高川被劫持之前的举动,以为他是无辜受害者,高川也乐见这一点,因此显得很配合。这时远处吉普车上又跳下一个人,拿着手机边走边说着什么,然后来到特警中间低声嘀咕了两句。四名特警脸色一整,举枪向前逼近。

象邬铁峰这种罪大恶极的重刑犯,逃跑途中可以击毙,特警们或许接到上级下达的格杀令,才准备展开行动。

邬铁峰慌了。

但高川秀格比他更慌。

他大老远跑到上海杀人灭口,结果人没杀成,反倒被目标劫为人质,倘若再死在乱枪之下,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别开枪!我是日本游客,我的名字叫高川秀格!”他扯开嗓子嚷道,为防止对方不信,又叽哩呱啦说了一大堆日语,末尾还加上“中日友好”“一衣带水”等乱七八糟的内容。

特警们面面相觑,显然又是一个意外,站在后面的指挥者又退到更远处打电话请示去了。

邬铁峰何等精明,立刻悟出这家伙跟以前猪头一郎的目的相同,是来干掉自己的,当即勒住他移到路当中拦下一辆车,将司机拽了下来,开车仓惶而逃。特警们没得到命令不敢随便开枪,只能也拦下过路车紧追不止。两辆车在宽阔的的大路上狂奔。

论技术邬铁峰不如训练有素的特警,何况他还要分心看住高川;论对路况熟悉程度邬铁峰却占有利位置,因为他在上海做了几十年生意,车子跑遍每条路、每个角落,可以说没有他不知道的路,没有他没迈过的坎。还有个至关重要的因素是上级指令迟迟不至,特警们拿不定主意是开枪、撞车、还是配合拦截,从而给邬铁峰很大的逃跑空间。

开到临近高架的上坡路,车子以极快的速度拐了个急弯,与此同时邬铁峰猛地开门,和身顺着长满青草的陡坡滚下去。高川也不傻,早从他表情、动作中看出端倪,也抱头从另一侧滚落。

车子向前开出三十多米直直冲出前面峭挺的断坡,“嗵”坠入水中,特警们拐过弯时正好看到车子坠落的一幕。

翻滚、再翻滚,高川在翻滚中调整好姿势,瞅准不远处俯身伏地的邬铁峰,稍稍减速便饿虎般扑上去。

“住手!”

邬铁峰突然转身,手中乌黑的枪口对准高川。

“你……你有枪?”高川瞠目结舌,随即悟出是从昏迷特警身上缴获的,诧异问道,“刚才为什么不亮出来?”

邬铁峰嘿嘿一笑,这里头可大有名堂。第一反正是劫持人质,动刀与动枪的效果一样;第二,如果当时亮出枪,就来不及在第一时间夺过高川的刀,会留有后患;第三,用枪与警方对峙,给人的危险程度不一样。

别看邬铁峰平时鲁莽冲动,每每面临生死攸关时思维却出奇地冷静,总照顾好许多细节。

他并不解释,直接将手铐扔过去,高川无奈,顺从地戴到自己手腕上,“咔嚓”铐好。

邬铁峰这才垂下枪口,大大咧咧过去看看高川的手表,道:“听着,警方增援人马很快会赶到,打捞没有结果后将扩大搜索范围,因此必须在一小时内逃离这个区域。”

“那又怎么样?”

“啪”,邬铁峰甩了他一记耳光,骂道:“操你娘,别以为说句中日友好就真的友好,你是什么货色我还不清楚?要不是为了防身,早就把你一枪撂在这儿了,想活命就跟我走!”

高川懊恼得差点把舌头咬断,哀叹自己运气太衰。

一路蛇行,绕了无数弯路,日落前来到一个绿水环绕的村庄,清一色两层小洋楼,田野上覆盖灰白色大棚,刚靠近村口,犬吠声此起彼落,似乎并不欢迎两个不速之客。

“你在这里有朋友?”高川悄声问。

“朋友?哼,朋友是用来出卖的,”邬铁峰道,“这会儿谁都不能信,只能靠自己。”

“别乱闯啊,不然人家会报警的。”

邬铁峰舒舒服服趴在大棚边缘,道:“等天黑吧,灯一亮就知道哪家有人哪家没人。”

“这么漂亮的房子没人住?”

“农民就是这样,赚点钱都花到房子上,然后门一锁再出去打工,周而复始。”

“真难以理解。”

高川悄悄扭动手铐,但这种双咬齿复合结构的他从未见过,无从下手,心中更加沮丧。

夜幕降临,村里陆续亮起了灯,如邬铁峰所说,有近一半的房子乌灯瞎火,显然没有人住。其间有一辆警车从附近呼啸而过,吓得两人心惊肉跳,但警车并未停留,直接驶向出事方向。又等了近一个小时,邬铁峰锁定的一幢楼还没亮灯,两人遂绕了大圈从后侧斜插过去,然后攀着下水管道爬进院子。与外表富丽堂皇截然不同,屋里装修得非常简单,有些地方还是光水泥,家俱也很简陋,有两间就放了张桌子,两把原色椅子。

邬铁峰将高川锁在桌脚上,到卧室找到电话,拿起来一听,管用。想了会儿,慎重地拨通一个号码:

“喂,是我。”

“你!你知不知道这回闯下大祸了!”

“我是迫于无奈…….”

“这个以后再说,你现在在哪儿?那个日本人呢?”

“他是职业杀手……”

“我知道,一定要看好他,他是你的护身符!”

“……”

第二十三章

小钟一进办公室就嗅到熟悉的香味,从昨晚开始横亘在心头的疑问也油然而解。

丹妮尔用的是Tiffany香水。

这正是王涛千方百计想隐瞒的,并特意让朵朵使用,以达到鱼目混珠的目的。虽然上海用Tiffany的女孩子不止丹妮尔一个,但联系以往的蛛丝马迹,她仍是最大嫌疑人。

他古怪地笑笑:“好香啊,这种香水一定很贵。”

丹妮尔一边给桌上的仙人掌、仙人球浇水,一边说:“Tiffany是香水中的高端品牌,主要市场在欧美,对亚洲等其它区域并不重视,设的专卖店也很少,据我所知目前亚洲只有东京和香港有卖。”

“噢,原来如此。”小钟心头更确定了。

“怎么关心起香水?想给女朋友买?我可以帮你邮购。”她说。

“不行不行,容易造成误会。”

“误会?”丹妮尔狐疑地问。

小钟打了个哈哈正待糊弄过去,电话响了,谈雪菲简洁地说:“到我这儿来一下。”

小钟心一跳,收敛笑容快步来到总经理办公室,谈雪菲让他关上门,然后递过一张照片,照片上一位金发女孩在滑雪,长得不算很漂亮,但健美的身材、灿烂的笑容,以及逼人的青春活力令人怦然心动。

“这是……”

“你的女朋友。”

小钟反应很快,立即悟出这是谈雪菲替自己做善后工作,感激道:“谈总费心了,我也正为这事儿发愁呢……她是谁?”

“茱丽,我的表妹,二十六岁,麻省理工学院高材生,目前读商务经济学博士,”她叹了口气,“专业离中国文革远了点,不过还能自圆其说。”

“是啊,他们不至于跑到美国调查吧。”

谈雪菲正色说:“未必,此事牵涉面甚广,也很严重,具体情况待会儿再细说,我要说的是,既然做就要做到天衣无缝,否则不如不做……刚好茱丽有到中国旅游的计划,我计划让她到上海亮相,让大家都知道这回事,然后你们一起旅游,这不解决了后顾之忧吗?”

这么麻烦!小钟有些不以为然,但想到有机会公费旅游,还有金发女郎相伴,倒是美事一桩,也无可无不可。

谈雪菲看出他的心思,道:“本来只想让你做些边缘工作,不要卷进来,然而现在你介入程度已经很深了,也掌握了不少信息,我反复斟酌,决定把这桩秘密告诉你……”

小钟心一紧,下意识紧张起来,手心、背后都汗津津的。

“听说过林志与杜董事长、穆城冲、邬铁峰的私人恩怨?”

“是,但他们为了何事结下梁子,无论网络还是报刊都语焉不详,什么说法都有,细细一分析都站不住脚。”

“何止外界,就连秋山和穆一谷都不甚了了,那段私怨好象是天大的秘密,林志不提,董事长他们也不说,所以引起我的兴趣,不,准确讲也不是兴趣,”她自我纠正道,“一年前林志利用黄海高速公路绿化带招标,左右腾挪,把鑫申、海阁、铁峰远洋闹得倒的倒、逃的逃,元气大伤,昨晚我还得到消息,邬铁峰利用押解途中的车祸劫持一名日本游客逃亡,报复到这个份上林志还不肯歇手,一方面拿裕浍开刀,试图切断鑫申物流渠道,另一方面突然袭击,分化海阁阵营,我很想知道究竟什么动机促使林志这般不惜代价、苦心孤诣地干,如果查清真相,说不定能从源头上阻止这一切发生,明白我的意思?”

小钟心悦诚服:“看那些报导时我也想过,但一掠而过,不如谈总考虑得如此深入细致。”

“看问题的角度不同嘛,你是猎奇,我则虑及企业的生存发展,当家不易啊,”谈雪菲接着说,“杜董事长去了国外后,我和秋山把家里搜了一遍,唯一线索是张文革时的照片,上面有杜董事长、穆城冲、邬铁峰、任姐——鑫申集团的股东,一个很有能力的女人,另外还有一个……不认识,我根据上面的内容查到地点应该在萍乡,所以上次带你一起过去调查。”

“任姐……”小钟细细端详照片,有似曾相识之感。

“任姐是这个小圈子的核心,这些人都唯她马首是瞻,据秋山说远避国外就是她拍板定的,不过她不信任我——不单我,其实她不相信任何人,可能担心林志会找上门吧,我怀疑他们之间的私怨与文革有关,与林志父亲有关,因为林志国在美国长大,只比我早了几个月到上海,不可能跟这些人结什么怨仇,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父亲,或许在文革中遭到红卫兵迫害,或许……其它原因。”

小钟脱口而出:“林志想上演一出王子复仇记。”

谈雪菲微微颌首:“从杜董事长等人的表现看,他们对他是有愧疚的,不然早利用主流地位进行宣传、反扑了;林志的表现也很奇怪,为什么不公开证据,让这几个人的犯罪行径大白于天下呢?说明其中还有隐情,林志只是大致了解并非通盘掌握详情,真相也许远远比想象的复杂得多……”

“从北京首长提供的信息看,任姐、杜董事长等人非但没干坏事,相反能在乱糟糟的局势中保持难得的清醒,先是救人,再是替安家保管文物,若干年后物归原主,分明是件值得大树特树的好人好事,好象与仇恨没太大关系。”

“表面看是这样,可细细一分析大有可疑之处,站在首长角度选择不声张情可缘,为官之道重在低调,不张扬,何况是受人恩惠而非施恩于人;站在任姐角度怎么看都反常,无论从杜董事长等人的商业利益出发,还是首长对上海官场的影响力,宣传此事都有百利而无一弊,没有理由选择沉默。”

小钟期期艾艾道:“我,我想到一个问题……”

“嗯,你说。”

“会不会任姐等人本想把两件文物占为己有,后来听说安家人当了大官,才把东西送上门以换取更大的利益,”小钟说到这里瞅瞅她的脸色急急补充道,“纯属我个人乱猜。”

谈雪菲笑了:“很正常的猜测,不算乱猜,试想如果安家后人做不到高官,或者任姐打听不到他的消息,两件文物肯定归了他们;另一方面,任姐主动将东西送到首长家,就是期待利用他的政治影响,否则杜董事长、穆城冲、邬铁峰同时白手起手,同时做大到今天的规模,难道出于偶然?青花瓷固然值钱,这些年他们不知赚回多少只青花瓷,这笔交易当然划得来。”

“所以任姐宁愿悄悄地发财?”

“倘若高调宣传影响更大,更能给他们带来可观的商业利润,现在中国人不是讲究炒作吗?没事都能编出事来大肆宣传,以任姐等人的敏锐嗅觉,焉有不利用之理?”

小钟摸摸后脑勺,难为情笑道:“我都被绕糊涂了。”

“一点都不乱,”谈雪菲道,“原因很简单,尽管任姐在安家做了好事,但身为红卫兵,在打砸抢运动中岂能置之度外?他们很可能对林志父亲干了某些事,后来回想起来深以为耻,因此尽量不提文革中那段经历。”

“如果是宿仇,我们能做什么?”小钟道,“我的意思是说,即使弄清来龙去脉,连杜董事长等人都的无能为力,远避他乡,我们……”

谈雪菲目光锐利如刀:“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或许事情有更好的解决办法,而且查明真相也有利于与林志的谈判。”

小钟深以为然,复仇是林志的底牌,只要摸清他为何而战,便能对症下药,采取相应措施。

“接下来我要做什么?”

这个问题却让谈雪菲陷入长时间思索,办公室里静得出奇,只有座地钟单调的“嘀答”声。她足足想了五六分钟,才说:“茱丽下周二到上海,陪她到北京、西安转转,费用由集团报销,玩得开心点。”

小钟感觉她想说什么,但临时缩了回去,不由追问一句:“还有别的事?”

“没有了,”谈雪菲低下头看文件,等他走到门口时才说,“这几天注意安全。”

“为什么?”他惊讶地问。

“我们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恐怕有人不乐意……我怀疑还有其它势力插手此事,虽然目前拿不出有力证据,总之小心为上,没事尽量在家里呆着,晚上少在外面压马路。”

小钟不好意思点点头。

然而,谈雪菲的提议遭到朵朵空前而激烈的反对,不是散步,而是茱丽。她气愤愤说:“总经理可能干涉人家私生活?集团那么多吃闲饭的晾在那儿不管,偏偏叫你这个大小伙子去陪金发美女,不是明摆着想撮合一对好事?你也好,当面拒绝不就行了吗?非要一口答应,你存的什么心?刚刚骗了我的,我的清白,就要把我甩了,呜呜呜……”

这席话是在人来人往的街心公园说的,瞬间小钟就感觉周遭或揶喻或义愤或嘲笑的目光,羞得他头都抬不起来。为难的是不能托盘说出事情的前因后果,因为他已从谈雪菲语气中嗅出此事的凶险程度,无论如何决不能把她牵连进去。手足无措将她劝离公园,朵朵在路上边走边抽泣,泪如雨下,小钟在旁边则是汗如雨滴,困窘得不知如何是好。

走了七八条街,朵朵走累了,也哭累了,跑到一处露天咖啡厅坐下,抿着嘴生闷气。小钟连忙叫了杯她最爱喝的可可咖啡加牛奶,挨到身边赌咒发誓,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说着说着再顺势搂到怀里劝慰一番,朵朵渐渐消了气,倚在他胸前发了会儿呆竟睡着了。看着她睫毛间晶莹的泪珠,吹弹可破的俏脸上泪痕星星点点,联想到那个迷乱的晚上她的呻吟,她的柔情,她的娇嫩,心中生出深深的内疚,觉得今生今世一定不能辜负她。

东方棋又一次来到九龙花园,还是跟踪一个人,这回不是朵朵,而是阿丘。

他也不明白阿丘到九龙花园干什么,不过这段日子小钟来无影去无踪,闲下来就跟朵朵黏在一起,实在没有盯梢的必要,而阿丘突然阔绰了许多,居然——象他这种人应该谈不到女朋友的,居然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把冷冰冰的容美女泡到手,实在叫东方棋有些不平衡。他打算往死里盯,看阿丘玩什么名堂。

阿丘乘车长驱直入,车子一直开到一个凹陷的空地停下,这里四周长着低矮的灌木,两侧则是高大乔木,坐在车里向外看视野开阔,而外面的人很难注意到车内有人。嗬,看不出这小子还是内行。东方暗骂道,吩咐司机停在后面二十多米处,抬眼一望,竟是很熟悉的红墙绿瓦别墅。

邬云的住处!

东方十分震惊,一连串疑问拥上脑际:阿丘监视她干嘛?是谁指使的?大门不出、不问世事的邬云为何同时吸引朵朵和阿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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