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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名成立,你还想说什么

旋律是由各种巧合雷同组成的,毕竟,音符只有12个。

——题记

序章

艺术,是门烧钱的玩意儿。读茜城音乐学院的,若不非富即贵,那通常也来自舍得倾家荡产、玩命博弈,以期子女将来非富即贵的工薪家庭。

然而,到过茜城音乐学院的人都知道,除了进门口林荫道那两列夹道相逢的法国梧桐,这座国内排名顶尖的高等艺术殿堂,从外表看,并不似它精神层面那般高不可攀,好像夜里能变出一幢维也纳金色大厅似的——恰恰相反,它的布局、规章制度与同等规模学府基本无二致,外来访客进出也要出示身份证,学生也不得随意夜不归宿。

茜城音乐学院的教育工作者表示,他们并不想为国家供奉出一群不食人间烟火、时不时冒出来作妖的神仙。这年头,学什么不是为人民服务。

愈是出身名门,愈得与民同乐。

三组双子教学楼后便是生活区,生活区有食堂、有医务室、有校舍、也有大澡堂子里扯着喉咙调笑打趣的校工阿姨们,烟火气十足,忙时管够这帮平均身价百来万的“权贵”吃喝拉撒,闲时也玩一把“饱吹饿唱”。

当然,谁说“权贵”们被父母派来这儿是为了谋生的。

追求音乐梦想的文艺“权贵”自不必说;还有一部分“权贵”不过是陶冶情操,好回头继承家业时显得自己不那么酒囊饭袋;女孩子则期盼学好琴棋书画,将来嫁个受过文艺熏陶的“酒囊饭袋”。

所以不少学生对教育工作者这番一厢情愿的教育理念拒不买账。声乐系班的刘凯旋同学就是其中之一。她自身家境倒是普通,幸而一来茜城,就交到了有钱男朋友戴长栋。从大三开始,更是除了月底准备例考的这几天,她基本不回宿舍。

“我会去食堂,要我带什么吗?”早上六点,宿舍长洗漱过后习惯性关爱“未成年儿童”。

“给我带俩包子,谢谢。”

“那面粉馅儿猪油包有啥好的,不用给我带了谢谢。”

宿舍长:“有的吃就不错了。凯旋,你要什么吗?”

刘凯旋:“我不用了,长栋一会儿给我送过来。”

要说她们小小的四人寝原本是平民子弟的聚集地,出了一个逆天改命的刘凯旋难免格格不入,而这傍大款的金丝雀时不时的出现,拉动阶级矛盾,委实令人好生不自在。

女孩们的嫉妒心像海底针,宿舍长是普通人,总不免俗的想趁机找点儿金丝雀的茬,“那你最好注意点,这儿是学校,不是你那男朋友的小金屋,等会儿王奏晨的课,在她课上吃东西她可不会放过你的。”

刘凯旋不屑同她计较,懒洋洋地翻个身,毫无形象的把整张睡意惺忪都埋进枕头里面,权当每一句喋喋不休是放屁。

王奏晨老师的声乐课早八点才开始,宿舍长之所以这么早出门是因为她有晨跑的习惯,出女寝大门刚好撞见准备去三号教学楼例行保洁的校工张伯。

宿舍长:“早啊,张伯。”

张伯:“早啊,起这么早?”

宿舍长:“是的,8点有课。”

张伯:“你们班一会儿有课?谁的课?”

宿舍长:“王奏晨老师的课,在三号楼A座一楼小钢琴教室。”

张伯:“那我先去把钢琴室给打扫了。”看在宿舍长遵纪明礼的份上,张伯总忍不住对她们班的学生照顾有加。可宿舍长那半吊子马拉松还没跑一圈,只听教学楼那边传来骇人听闻的一声尖叫,直逼学校六点半的叫早广播,惊得睡梦中的刘凯旋一个怔忡,以为被戴长栋的电话吵醒了。

第一章茜城市公安局八点半上班,六点三十五分,值班同事接到了一个报警电话,称茜城音乐学院,死了人。报案人是个老头,讲话哆哆嗦嗦,语无伦次,听起来像是吓得不轻,把茜(qian)城说成茜(xi)城,让值班警员反应了好一阵。随后,电话打到了刑侦队长高楚那儿,通知他准备带队出警。市局虽说是八小时工作制,但需要的时候,人民公仆随叫随到。音乐学院位于茜城市中心以北五公里处,警方不到十分钟便赶到现场拉起警戒线,疏散了吃着粥粉猪油包看热闹的师生人群。高楚:“都走开走开,那边的,拍什么照,玩蛋儿去,再不走全当嫌疑人抓回去!”“老大你疯了吧,这儿好几百号人呢,你抓回去一个个单独提审,要审到啥时候。”说这话的是市局新晋吉祥物刘朵朵,这货在市局是出了名的二百五,进市局没几天,已经发明了诸如“只是一帮小毛贼而已,装什么莫里亚蒂”等经典概念。茜城治安还算风调雨顺,并不频发凶案,更何况现在随处可见天网监控,等几百年也等不来一个反社会犯罪天才莫里亚蒂。把刘朵朵这样的“反社会拥趸”带在身边,实属副队长孟焦远在地中海度假,市局抽调不出人手。高楚一面安排取证的取证、验尸的验尸,一面还要紧盯刘别破坏犯罪现场,苦不堪言。死者王奏晨,女,33岁,是茜城音乐学院声乐老师,同时也兼了包含班在内,系里其他几个班的钢琴课。死因是凶器从背后贯穿肺部引发窒息死亡。“肺部穿孔,无法正常扩张吸入空气,推断遇刺后10-15分钟内,人是活着的。此外,死者后脑勺有一处钝器击打造成的损伤,损伤局部未出现生活机体防卫反应,系死后创伤。打伤死者后脑勺的,应该是这把……啥啊这是?”法医老石定睛看了眼落在琴凳底下的调音锤,随后站起来,发觉蹲久了头有点晕,于是不紧不慢从兜里掏出一个保温壶。高楚小声埋怨道:“不要在案发现场吃东西,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老石嘟囔着,“我这是喝的。”高楚:“喝的也不行。你那保温壶里装的啥?枸杞吗?”老石:“老白干。”就着掏过尸体的手,对着尸体吃香喝辣也是奇葩。但纵使老石再奇葩,也比不上昨晚的凶手奇葩。凶手是眼睁睁看着死者断气的吗?如果是,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又或者,罪犯是新手,在第一次行凶后觉得自己没捅准,于是补了一下,却为什么只把调音锤落在这儿,带走了贯穿肺部的致命凶器。两次使用不同的凶器又是为什么。或者说,为了掩盖什么。老石:“根据尸斑、尸体僵硬程度等,初步判断死亡时间约为10-11个小时前,也就是昨夜20:00-21:00之间。”从进门的那一刻起,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形成了一张度无死角全面覆盖的网,让高楚心头一紧,“这个出血量……是第一案发现场没错了。”老石无奈耸耸肩:“高队,我只负责陈述检验结果,案情讨论是你们刑侦队的事。当然,眼下只是粗略的推断,具体还要等尸体拉回市局进行解刨后,我再给你答复。”高楚瞥了一眼王奏晨死后坐在琴凳上,双手自然下垂,上半身侧趴在琴键上的那架三角钢琴,便询问身后正在把调音锤收进物证袋的中年人,“老李,你那边有什么发现吗?”老李:“现场除大量喷溅血液外,我还在窗台上发现了一点血迹。需要我用鲁米诺一路追出去吗?”高楚摆了摆手表示不必了。凶手当然不可能在犯案以后,顶着张修罗的面目从钢琴室大门、也就是监控底下大摇大摆走出来。钢琴室只有一扇窗,与大门正对,与八百年见不到几个人、杂草丛生的茜城音乐学院西南角围栏垂直。从钢琴室一直延伸到西南围栏外的公共厕所,正好构成一块监控死角。凶手想必是从窗台翻出去,沿着西南方向一路逃进公共厕所,清理掉身上的血污,藏起了作案工具。“这就有点麻烦了,小刘。小刘?刘朵朵!”高楚狠狠地拍了一把正在全神贯注打量三角钢琴的刘朵朵的肩膀,这个二百五,全然没有一点团队合作精神。然而刘似乎并不喜欢自己的全名,被抓到时眉眼微微一皱。“老大,你不觉得,这个琴键有点奇怪吗?”刘看人的眼神是极少聚焦的,语气也像刚抢着吃过茶歇似的百无聊赖,这让高楚经常觉得,眼前这位二十出头的干净小女孩儿,其实是个大叔,“能有你奇怪吗?”“除了死者趴过的地方,琴键基本干净。可是你看这两个键,喏。”刘朵朵隔着手套,指向两个连着的白键上几处不自然的血污。“溅上去的吧。”高楚不以为然。“不,你再仔细看,这是指印,有指纹的。”刘朵朵对自己的发现深信不疑。高楚:“你是说,这有可能是死者留下的,死亡讯息?”刘朵朵不说话,表示默认。“就算是你那所谓的DyingMessage(高楚故意学动画片里的日式发音),这种不明所以的指证也代表不了什么。有可能是死前不小心沾上去的。”高楚示意两人先离开案发现场。刘朵朵单手插裤兜,另一只手虚扣在钢琴顶板盖上沉吟片刻,喃喃道,“CDD、DDC、DCD。”高楚瞧这故作深沉的伪侦探模样,忍俊不禁,“什么玩意儿?”每个音符都有音名,三个指腹大小的血手印正好印在音名为“D”的白键上两处,“C”一处。“死者可能想暗示,凶手是名字首字母CDD、DDC、或者DCD的人。比方说老大,你的名字首字母是GC,弹出来就是——”刘朵朵顺手在钢琴上重重敲出两个音。“刘警官,你研究生不报考茜城音乐学院真是委屈你了啊。”高楚对于刘朵朵屡次在案发现场为所欲为、以及未经本人同意,擅自将一线同事代入假想嫌疑人的做法感到深恶痛绝甚至有些毛骨悚然,刚想发作却被刘朵朵打断了,“等等,这个音,有点不对。”高楚:“什么不对?”“调门儿不对。”连自己都能听出来的偏差,王奏晨不可能没听出来。钢琴极有可能是案发后被某个人做过手脚。如果这个人是凶手,那么凶手的目的既然是杀死王奏晨,为什么还要碰这台价值不菲的三角钢琴呢。高楚连咳两声,打断了刘的思考。刘朵朵:“啊对了,老大,你刚才叫我干什么?”高楚:“我让你去安保处调这层楼走廊的监控,从昨晚八点…不,就从王奏晨坐在这间钢琴房开始,看看死者昨晚在这间教室里都见过什么人。此外别忘了查对应的外来访客登记表,确保嫌疑人进来后是直接去找的王奏晨,还是干了别的什么。我去调查死者的社会关系。凶手能完美躲过监控却被死者认出来,一定是蓄谋已久的熟人作案。而且凶手确定王奏晨昨晚就在这间钢琴室。”“了解。诶,老大,你带了手帕吗?”刘朵朵视线投向钢琴底部的一个角落,眼前一亮。“干嘛?”“借我用用,回头还给你。”刘接过高楚的白手帕,从钢琴底部布满粘稠血痕的地板上,小心翼翼捞起一些白灰并包好,高楚看在眼里,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额角的小青筋都忍不住跳了出来,“不必了,查完就扔吧。”第二章监控显示,被害人王奏晨,案发当日十七点三十分走进钢琴教室。从被害人出现在监控范围内,到参照老石给出的案发时段20:00-21:00,将近四小时的黑白默片令人昏昏欲睡。值得一提的线索是,被害人男友董冬、学生刘凯旋、学生许韵弦依次离开后,二十点四十分,钢琴教室的门不知被谁从里面关上了。而到了二十一点,刘凯旋的男朋友戴长栋迅速推门而入,十分钟后,慌慌张张从里面逃出来。看到这里,想必不需要老石的补充检验报告,也能将案发时间范围缩短到20:40-21:00的这二十分钟了。如果没有不在场证明,谁都有可能在离开后更换片场,赶在20:40前完成乔装、翻围栏、杀人潜逃、清理血迹、藏匿凶器等一系列令人发指的罪恶行为——凶手很可能存在这四人当中。高楚像发牌一样随机抽出两张照片扔给刘朵朵,自己手里留了两张,“你负责收集刘凯旋、戴长栋的证词,另外两个人交给我,咱俩分头行动。”“老大——可以把帅哥留给我吗?”高楚见刘朵朵慵懒的死鱼眼里,晕开一丝诡异的涟漪。她口中的帅哥,蓬松的齐肩长发随意扎成一捆别在脑后,双瞳剪水似笑非笑,太像她前段时间看的那本悬疑小说里的男主角。如果不耐烦也像疼痛一样分级,高队此时心底的烦躁程度,大约可以喷射火焰,把整座茜城音乐学院烧成灰烬。看在刘朵朵外表好歹还是弱女子的份上,暂且放过她。“好吧,但是,如果你沉迷美色、扰乱侦查方向,下次跟你关一个屋子里的就是‘莫里亚蒂’和‘汉尼拔’了。”然而高队长并不十分把握,这对于刘来说到底是起威慑作用,还是一种别样的、振奋人心的鼓励。18:00-18:30面前年龄大约在35岁上下的男人身材高大壮实。如果不是因为驼背、以及光洁额头上莫名突起的小肿块,使他整个人看上去像闹着玩儿似的,真有一点儿气宇轩昂的意味。他就是王奏晨的男朋友,董冬。男人一早便收到这个噩耗赶到学校。高楚进来之前,他已经在对谈室里独自坐了许久。他明显不适应这样的场合,回答问题时目光轻微闪躲,双手局促地交握着,面颊两侧的水渍像是刚哭过。董冬低声喃喃着:“高警官,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非要杀了我们奏晨不可呢?”高楚从面前的纸巾盒里抽出两张递给他,“董先生,发生这样的事大家都不好受,但是配合调查,我们还是要问你,你昨天来找王奏晨,进去半个小时都干了什么?”董冬:“我是来给她送饭的。我有两三天没见她了,所以等着她吃完,正好顺便把碗带回去洗了。奏晨她只要第二天有课,一定会在学校备课备很晚。”高楚:“你和她住一起吗?”董冬:“没有,奏晨买的房子在东山区,离学校有点远,除了周末,她一般都一个人住这里的教职工宿舍。”高楚:“你呢?”“我目前跟我朋友住。房子是我的,找朋友合住是为了缓解房贷压力。”董冬说得愈发心灰意冷,“反正我和奏晨也不会结婚了。”高楚不解,“你俩不是恋人吗?为什么,显得这么……各过各的。”“其实我们是通过一个相亲群认识的,还没有正式确定关系。她长得还可以,经济条件也比我好,我确实有在努力争取她的好感。我和奏晨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我们性格其实挺合得来,没想到……真的没想到……”说到这里,董冬再度难以抑制内心的伤痛捂脸哽咽起来。看多类似场面的高楚,立刻克制住了自己差一点点就要发生的束手无策,继续追问,“能不能麻烦告诉我们,昨晚8点40到9点之间,你都在干什么?有人可以给你证明吗?”董冬抹了一把眼泪,目光难得正视对方说,“在家看电视,与我同住的朋友可以证明的。”18:50-19:10这个有着漂亮脸蛋、褐色大波浪的女孩从包里掏出两份文件,分别是留学申请表,以及有着王奏晨签名的推荐信,推荐信的落款日期显示是4月29日,也就是昨天。“王老师这个人无非就是脾气冲了点,高龄剩女一个嘛。上个礼拜她公然说我理论课总是缺勤,考试投机取巧,其实哪有这回事儿。不过看在她马上给我写推荐信的份上,我相信她这个人总归是一码归一码的,也就不跟她一般见识了。”刘凯旋见女警官不说话,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所以我不可能杀她的。王老师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我们学校全年只有两个公费留学名额,我好不容易才拿到王老师的推荐信。她死了,意味着学校将重新评估我的申请资料。我家本来就不富裕,这个名额,搞不好最后会落到别人手里。”说到这,刘凯旋咬牙切齿,在极力撇清自己的嫌疑同时,对凶手表示出与警方如出一辙的同仇敌忾。刘朵朵打量着眼前穿着入时的年轻女子,以及她左手边的名牌包包,忍不住开口了,“你去留学,男朋友怎么办?”刘凯旋杏眼圆睁,“刘警官,你怎么知道我有男朋友?难道说——”刘朵朵点点头,鼓励她继续说下去。“我没有想到他真会为了这种事儿去找王老师的。之前也说了,我家不富裕,当初我爸妈为送我来茜城,已经花掉了几乎全部的积蓄。我承认戴长栋这些年帮了我很多,但是,我毕竟是学艺术的,我的专业成绩每年都是全系第一,我跟戴长栋那种身无长技的土老板儿子有什么真爱好谈的。”刘凯旋调整坐姿,语气不无煽动性,“现在有一个摆脱土老板,结交真正上流社会的机会,刘警官,如果是你,你不心动吗?”“她的目标是要把我培养成一个上等人,有上流社会的风度和情感方式。”刘朵朵的脑子里,适时浮现小说里的一句话,再自忖活了二十啷当岁,第一次见到把“过河拆桥”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之人,难免感到有些孤陋寡闻,“好了,不扯别的,说你。昨晚8点40到9点,你在哪?有人证明吗?”刘凯旋:“我一直在宿舍准备例考的内容,你可以问我们宿舍长,不过,她一直跟我不太对付,你们问的时候注意点啊。”19:30-19:50与之前不合时宜的、令高队大为火光的心神荡漾不同,此刻的刘朵朵,像个偃旗息鼓的士兵,也像泄了气的小皮球,有些散漫地瘫坐在学院对谈室的沙发上,不想仔细看眼前人。对面身形消瘦、小雀斑、眼看就是刚起床顶着一头“鸡窝草”的年轻人对此表示并不介意,反而颇有风度地对她笑言,“好啦好啦,我知道本人和照片有些差距,这张照片其实是我去年参加橘子音乐节年度作品大赏时拍的。”“……”刘心想,你个照骗,你个大骗子,去死吧。许韵弦:“王奏晨老师那么一个业内小有名气,年轻有为的音乐家,您相信她会抄袭学生的作品吗?”刘朵朵:“唔?”许韵弦从兜里掏出两份五线谱,刘朵朵有些心不在焉地接过去一扫而过,敷衍道:“我看不出来有什么明显抄袭的痕迹啊,再说乐曲雷同这种事,不是很常见吗?音符只有十二个。”“您怎么跟王老师说一样的话呀。”许韵弦面不改色,语气却难掩失望。刘把两份乐谱攢在手里继续问许韵弦,“昨晚八点四十到九点,你在什么地方。”许韵弦:“我快八点从老师那儿出来,把车开到东山区接了我两个朋友,然后一起去了解放路的SOHO。到朋友家楼底下是八点半,到SOHO大概……九点左右吧,凌晨一两点散场。我朋友和SOHO的服务生都能证明的。”刘朵朵:“你们学校不是每晚十一点以后宵禁吗?”“是的,但是我不住学校。”许韵弦支出两根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勾起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推开如画眉眼间含苞待放般的笑意,身体略微朝前倾,拉近与刘朵朵之间的距离,令她心口像被四五个小毛孩儿轮番踩过一样,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无视刘双颊微红,娓娓说道,“刘警官,杀人是极大的冒险。我的确对王老师抄袭我作品这件事抱有不满,但正如您说,音符只有十二个,眼下这点动机,真不值得我精心策划一场,能令自己全身而退的谋杀。”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咋看就是个普通人,但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信号,无时无刻不在暗示你,我很好得,一得就能得到。刘朵朵的视线回到攢着的那两份钢琴谱,试图从中找个理由转移话题,挽回点轻松自在。对刘朵朵这种半吊子音乐爱好者来说,详细比对两份乐谱的异同点,难度不亚于玩大家来找茬。非说有什么一目了然的相同之处,那便是两份乐谱第一段结尾,均标有同一个刘朵朵看不懂的符号,“你能告诉我,这个D.C.是什么意思吗?”21:00-21:10戴长栋毫无疑问是四个人里看上去最形迹可疑的人,首先他比校工张伯更早发现受害者,却没有报警或者叫救护车。“警官先生,你相信我,我真的是被吓傻了啊,我进去的时候,那人就一动不动趴在那儿,浑身是血,我跑都来不及,哪还顾得上……”从戴长栋进去到出来的这十分钟,以利刃刺穿肺部,等待被害者死亡,再用调音锤击伤后脑勺,制造凶手从西南围栏逃脱的假象,卸下乔装,然后慌慌张张从大门出来……时间显然是不够的。但是作为真正发现死者的第一目击者,十分钟未免也太长了。50来岁的校工张伯都没有这么长的反射弧。戴长栋究竟在隐瞒什么。高楚:“说说看你找王奏晨是什么事。”“我是为了我女朋友留学的事,我想劝劝她,把这个名额让给更加有需要的人。毕竟我和我女朋友原本打算等她毕业就结婚的。不过现在她死了,我女朋友出国的事儿估计也悬了。”戴长栋说起这话,脸上漏出一丝侥幸的笑容。高楚正色道:“你的意思是你有杀人动机?”戴长栋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连忙否认,“不不不,我哪敢呢。我就是个有钱人,除了花钱我啥也不会,嘿嘿嘿。”这时,高楚的电话响了,是鉴识科老李打来的,高楚挂掉电话,对门外一同办案的协警说,“不用问了,直接把戴长栋带回去审。”第三章任何发生过的事情,都会留下痕迹。只是,有预谋的罪犯往往会误导警方,无所不用其极,使有限的警力导向一个完全偏差的方向。这个方向可能让警方错抓一个替罪羊。戴长栋活了二十五年,只被关过两次“小黑屋”。一次是幼年时失手打碎父亲朋友家的古董花瓶。然而那次记忆里,为数不多的严格管教,最终以他离家出走,差点被人贩子拐走收场,从而换得父母的检讨、保证,以及更加无微不至的包容。一次就是现在,被莫名卷进的凶杀案,困在了茜城市公安局的审讯室里。密不透风的审讯室,只有一扇单面镜,能清楚照见自己。他见惯了自己平日里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现在出现在镜子里的这张脸,让人不知如何形容。搞不清楚状况的懵懂无知?把昨晚看到的一切,深刻烙印在瞳孔里的惊魂未定?坚信自己无辜的理直气壮?都谈不上。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双原本只会和美女眉来眼去的眼睛,竟能藏起那么多事了。他在心里一遍遍告诉刘凯旋,他并不像她想的那样身无长技。可是他自己明白,这所谓的“一技之长”于刘凯旋而言,没有意义。“警官先生,我能问一下,我到底做错什么了吗?你们怎么就单把我弄过来了。”对面坐着的高楚,一看就是个不含糊的主。戴长栋试图去够高楚的手,像他以往与纨绔们打交道那样,却被高楚制止了。高楚不吃这一套,扔给他一个沾满血迹的物证袋,袋里装着调音锤,“怎么会有你的指纹呢?”“这是……”昨晚来去匆忙,戴长栋不记得自己碰过这物证袋里装着的小东西。高楚:“你说你只是去找王奏晨说几句话没想到她死了。怎么解释这把调音锤上有你的指纹呢?“应该是……”戴长栋几次话到嘴边千回百转,又被高楚一个猛拍桌给震慑回去了,心里却在一瞬间清明无比。自己为什么会被带过来,以及牵扯上了什么,他大概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顿时心生一计,“是,我是用这个打了王奏晨。就凭她多次怂恿我女朋友出国。我对我女朋友多好啊,我们本来都快结婚了。我不管,总之我女朋友,就是被这女人给带坏的。可是我昨天去的时候,她已经死了,已经死了!警官先生,殴打死人总不犯法吧?”戴长栋说的不是完全没道理。贯穿肺部的致命凶器一天不找到,这起凶杀案就一天没法定罪。和“故意杀人罪”比起来,选择承认“侮辱尸体罪”的戴长栋,真是演得一出避重就轻的好戏码。“但我还是觉得奇怪,大门紧闭,教室里应该也是黑灯瞎火。这个戴长栋跟被害者很熟吗?他凭什么认为王奏晨当时一定在教室?他是跟谁确认了还是……”原本应该远在地中海度假的刑侦副队长孟焦,此时出现在审讯室外。他先是隔着单面镜观察了戴长栋一阵,这会儿翩然侧身,朝迎面走来的刘朵朵,吐出一个他认为十拿九稳的结论,“还是他昨晚另有安排,他根本不是来找王奏晨的。”刘朵朵晃了晃手中,被高楚手帕严丝合缝的最后一包物证,说,“这东西应该能证明,戴长栋在这个案子上,是不是清白的。老李还没下班吧。”“没呢。刘,你等等。”孟焦拦住她,像变戏法一样变出一盒看不懂包装的外国香烟塞给她,“这么晚了,可不能让人家李哥白加班。”早上七点左右接到高楚电话,相当于熬了一个通宵,从彼时繁星点点的大西洋彼岸连夜赶回来,只为马不停蹄赶回市局,向高楚那儿讨一个“劳模”的光荣称号。而导致这场旅行匆匆结束的“始作俑者”高楚,此时正坐在审讯室里面无表情地发呆。也不知是被戴长栋的“聪明绝顶”逼得哑口无言,还是思考着如何给认为“冒犯尸体不犯法”的法盲戴长栋进行普法教育。“嘿嘿,警官先生,对不起呀,我不知道殴打死人也是罪。”甭管高楚心里在想什么,凭借戴长栋这些年学会的一点眼力见儿,他认定了这位高警官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轻而易举就糊弄过去了,于是小心翼翼地作死询问,“那个,高警官呀,你看我这需要交多少保释金,我能不能少坐几天牢?”“嘭!”审讯室的门被一脚踹开,走进来和高楚一样面无表情的女警,戴长栋一脸疑惑地站起身朝门口望去,刘朵朵却示意他坐下,“别看了,我不是来救你的。”“小刘,下次好好敲门好好走进来。这难道还需要我教你吗?”高楚见刘朵朵进来,心里便有了数,故而早已端坐如初,双手抱臂,且不准备触碰刘朵朵拿进来的物证——毕竟那是早上那条巨恶心的白手帕。好在刘并不打算跟他计较,只是站在高队长身边,居高临下,认真看向坐在对面的戴长栋,“我知道人不是你杀的,你昨晚一路紧锣密鼓,想必是不可能故意跟这起凶杀案牵扯上的。”刘朵朵当着高楚与戴长栋的面摊开手帕。手帕里包裹的是依稀可见的白色粉末,在血污的印衬下,格外明显。“阿嚏!”也不知是条件反射,还是灰尘过敏,戴长栋面对确凿证据,居然打了一个大喷嚏,被急流迅速扬起的白色粉末连同灰尘,一半洒在他此时煞白的脸上,像六月天突然飘起的一场雪,瓦解了戴长栋心底那股恶魔的坚持。“戴先生,认识你,真让我有种超额完成任务的感觉。”高楚心满意足地站起身,不再理会已经面如死灰、放弃抵抗的戴长栋。他看向站在门外的人,脸上绽放出如沐春风般的笑意,并不忘吩咐道,“孟焦,戴长栋私藏毒品的事你替我审着,我和刘”转念想到刘朵朵并不喜欢他人直呼全名,于是改口,“我和小刘重新调查其他三个嫌疑人的不在场证明。”刘朵朵这人的确二百五了点儿,目中无人了点儿,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也会因为现在已接近零点,而不在场证人证词采集的方式十分不严谨而抱怨高队,“老大,虽然我很想称赞你英勇神武、心思缜密,对同伴照顾有加。但是,没有孟副队长你真的不行。”“是,我承认,不在场证人的证词采集以往我都是拜托孟焦安排人做的。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刘凯旋昨晚回宿舍后没去别的地方,她们宿舍除了宿舍长,其他两个小女孩都愿意给她作证。许韵弦的两个朋友还有SOHO的老板我们也找到了,以防万一还调了许的行车记录仪。现在有问题的不在场证明就是董冬。”高楚原本不是一个特别好说话的人,然而想要尽快结束手头工作的愿望促使他认命,他喝了口水,继续说道,“董冬说是说,六点半从王奏晨那儿出来后,步行五分钟到家,接着就是收拾屋子,看电视。协警上门拜访,找到了和他同住的室友。但这个室友说,他从八点开始就回房间打游戏了,听到的也只是门外电视的声音。你说会不会,电视机就这样开着,然后人偷偷跑出去了。”“也太冒险了。”的确,如果室友中途出来上个厕所什么的,一切都暴露了。“但我觉得,凶手有可能是董冬。”“你说什么?”高楚倏地抬头看向刘。“早上跟你说了,那个死亡讯息,如果DCD指的不是戴长栋的话,那应该就是董冬。”许韵弦告诉过她,D.C.是意大利文DaCaPo的缩写,在音乐术语中,它意味着到这个地方便返回开头重新开始。DD.C.,D返始,D重复,DD……刘朵朵原本觉得自己多虑了,毕竟DCD对应戴长栋才是显而易见的,然而事实证明,王奏晨也许是太过于害怕被凶手发现,才情急之下留了这么一套回环曲折的暗号。第四章年4月29日20:40,茜城音乐学院双子教学楼三号楼A座小钢琴室的门不知被谁从里面关上,凶手从校园监控死角西南围栏翻越进来,刺伤王奏晨并等待其死亡。在此期间,王奏晨留下指证凶手的死亡讯息,而凶手意外目睹戴长栋犯下的另外一桩罪行,于是趁戴离开后,拾起戴用来取走毒品的作案工具,敲击死者头部,使前者与这起凶杀案发生联系。关于作案手法与死亡讯息的推断逐一明朗,现在急需重新调查董冬的不在场证明,以及最关键的——找到董冬杀害王奏晨的证据。诚然,戴长栋作为意外卷进这起凶杀案的替罪羊,他的作用仅仅到拖延警方时间、转移注意力为止。但这点时间,对于一个深思熟虑的凶手销毁证据来说,足够了。警方不无抱着一点儿侥幸心理,要是这个心思缜密的凶手偏生不知道在老李的鲁米诺溶液那儿,血迹是消除不掉的,就好了。之前不是没有这样的人。“我今天调查过这个董冬,他自去年年底创业失败后,一直是无业,王奏晨十有八九也是这个原因,不愿和他相好。一会儿到了董冬家,我跟董冬说话,你负责他室友。”高楚带上刘朵朵,五分钟内把私车从市局开到了董冬家楼下,不远望去,可看到茜城音乐学院庞大的一角。他脑中不知怎的,一闪而过白天那个悲情的男人在学院对谈室里的画面,心里有一瞬,寒风刺骨。董冬家住六楼,是一套中规中矩的三室一厅,高楚和刘朵朵到的时候,董冬的室友也在。董冬十分热情,招呼这两位白天还很好打交道的便衣刑警进来,给他们拿拖鞋、倒茶。刘朵朵看都不看他,径直和室友进了房间。高楚则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舒服地翘起个二郎腿,把重心仰靠在沙发背垫上,几乎不看董冬一眼,就那样说,“这么晚来打扰你,是想告诉你,戴长栋已经认罪了。”“哦,是吗?”董冬有些喜出望外的局促不安。他原本准备坐下,这会儿又转身去厨房拿了把水果刀帮客人削苹果,待把苹果去皮切成小块后,他不无感激地说,“高警官,那多亏你们了啊。”另一厢,刘朵朵对董冬的室友说:“事关人命,我希望你好好回忆29号晚上发生的事,你是怎么确定你能够替你房东做不在场证明的。”这室友是个典型的宅男,屋子里摆满了各种游戏手办,他一听“人命”二字,便显得有些犯怵,字字也像更加斟酌着,“我最近感冒,老实说,那天晚上,董冬拿了点感冒药给我吃,吃了以后没多久就睡着了。不过我就睡了半个小时,真的。9点的时候我出来上厕所,看见董冬在客厅里。”9点。刘朵朵心神一滞。9点是戴长栋进入案发现场的时间,凶手分明是等戴长栋离开以后才离开的。如果董冬是凶手的话,那他9点不应该在家。刘朵朵:“你很厉害啊,睡得五迷三道却还记得起时间。”室友挠了挠脑袋,“因为我设定了游戏挂机时间啦。我最近玩这个游戏,获得了一个一小时内%的经验加成。然后那天晚上,是设定升到60级就叫醒我关掉buff的。我算了一下,原本加满经验是一小时左右,但带上这个%经验加成,就只要半小时。”接着他又不忘补充道:“还是董冬帮我设置的呢,这种有时限的buff,浪费一分钟都好可惜。”“董冬帮我设置的”成功吸引到了刘朵朵的注意,“能给我看看你那所谓的buff吗?”室友连忙点开游戏界面。游戏界面大开着,正好把电脑系统原本的时间给隐去了,而有关“加成”那一栏,清清楚楚显示,这个名为一小时内%的经验加成,一分钟都没有少。“搞了半天他忘记开这个buff了啊。”“啊?不会吧,哦,我都没注意到,他开的是另一个buff,不是这个。”室友这会儿也像如梦初醒般,刘朵朵却松了口气。她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服下感冒药、挂机、睡着、醒来……一切都在董冬的主导下完成,像是一个利用对方做不在场证明的巨大阴谋。而室友所说的在客厅里看到董冬的时间是9点,实际上是延后了半小时的九点半。然而客厅里的董冬对房间里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也因为高楚主动提起戴长栋的缘故而放下了不少警惕心,可偏偏高楚这会儿脸色凝重,“董先生,我只说戴长栋认罪了,我可没说他杀人呀。”“什么意思?”董冬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失。“我刚才调查清楚了,你的室友8:30-9:30都在昏睡,显然,你的不在场证明不成立。”刘朵朵此时和室友正从房间里走出来。室友把buff的事跟董冬一说,董冬倒也不意外,他继续安然坐在那儿,面不改色,连视线也不再躲闪,与刘朵朵四目相对,“刘警官你误会了,我室友感冒,我帮着照顾他一下,只是举手之劳。你们警察不至于连这个都要怀疑吧。好吧,就算我无意开错了,然后我室友无意看错了时间,我感谢他相信我,愿意替我做这个不在场证明,不过那又怎么样呢,人不是我杀的。况且,你们也没有找到证据,证明我杀了人。”眼前这个男人,和白天对谈室里那个悲痛欲绝的男人判若两人。也许是因为被怀疑到这个份上,却仍然坚信,手握着警方找不到证据的——这最后一个杀手锏。趁着戴长栋落网,董冬有大把大把时间把作案用的乔装一口气扔到很远的地方烧了。但有一样东西,并不是那么好如法炮制的处理掉。高楚的视线,锁定在董冬刚才拿出来的那把水果刀上。杀死王奏晨的,经鉴定,正是一把很普通的水果刀。如果是新买的,通过调查这方圆几里商超便利店的购买记录和目击证人,虽然工作量大了点,但也还是能调查到买主那儿去。如果是从家里拿的,犯案以后便扔掉,同住的室友肯定会因为发现家里少了把常用刀而怀疑到董冬。于是高楚用水果刀从盘子里叉起一块苹果对刘朵朵说:“我用刚刚捅死过人的刀给你削个苹果,你吃吗?”刘朵朵见怪不怪地接过那块苹果往嘴里送,含混不清地说:“这有什么的,衣服可以烧掉,指纹可以洗去,但是如果你以为血迹也可以这样洗干净,就太天真了。”“我”董冬站起来,不慎踢翻脚边的垃圾桶,他刚想说话,就被高楚打断,“好啦,如果你想说,是王奏晨到你家做饭切了手,你可闭嘴吧。”想也不可能,是那么一点点的血迹。“没工作还出来相亲,你这男人太垃圾了吧。”刘朵朵站在距离董冬不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他。董冬心头像是被什么戳中了一样,倏地朝刘朵朵瞪了一眼。紧接着,他猛然操起高楚来不及收走的那把水果刀,怒吼着“你他娘懂什么”,狠狠朝着刘朵朵的方向扎过来。高楚立马反应过来,从背后控制住董冬。董冬最终在距离刘朵朵只有5厘米左右的地方停住,一把尖刀就这样直挺挺地对着刘的双目。继而高楚一使劲,董冬手腕脱力,水果刀掉在地上,被高楚一脚踢了老远。董冬保持着被高楚控制住的姿势,出奇愤怒的、恶狠狠的盯着刘朵朵。然而刘全程没躲,一双看人极少对焦的瞳孔,反倒被刚才的刀刃集中了注意力,她全神贯注看着之前猛如虎现在如同困兽的董冬。她笑了,“我明白了,你觉得王奏晨也是这样想你的,于是你把她杀了。”“事情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董冬涉嫌故意杀人,”高楚看了一眼毫发无损,反倒挺精神的刘朵朵,把那句“袭警”生生憋了回去,“上来逮捕。”三分钟后,市局的增援上楼逮捕了董冬。在那之前,董冬就像一滩烂泥一样摔倒在地上,口中不住喃喃自语,“都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第五章董冬是在接近年关的时候,被一位相熟的长辈,拖进的这个同城相亲群。群里大多是像王奏晨这样,家境优越,受过良好的教育,靠着实力单身的大龄女性。相比之下,男生在这个群里非但没有条件上的优势,还会经常因某句无意间的直男危险发言,被女人们你一句我一句的群起攻之。群主是位自我感觉相当良好的人。在她的号召下,短时间内便从一个单纯的相亲群,转变成为,对当代男权主义的各种口诛笔伐群。她们热衷于,为每一位直男冠上“停止进化”的称号。王奏晨算是这个群体里,最默默无闻的。她通常不发言,只是在讨论到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时,附和几句,表示存在感。董冬因此注意到了她。董冬曾经对这个女人,是抱有期待的。王奏晨是茜城音乐学院颇有名望的一位音乐老师,工作稳定收入高自不用说,每年还有若干拿得出手的作品在当地音乐剧上发表。她除了音乐,最大的爱好是看各种英美剧,正好董冬对这些方面也挺有研究。董冬是个非常会找话题的人,所以整整一个春节,两人相处得很愉快。然而今年过年迟,春节过后不久便是开学。王奏晨问董冬什么时候开始上班。董冬见再也瞒不住,便全盘托出,之前的公司已经转手,并欠下了不少钱。他现在根本不是什么个体户老板。王奏晨知道了之后,不知为何,并没有立即跟董冬翻脸,只是叮嘱他早日找到工作。起初,董冬仍然跟王奏晨保持联系,汇报找工作的情况。王奏晨也非常乐于帮董冬四处搜罗人脉资源。可是两个月过去,在董冬又一次莫名其妙拒绝了面试公司给出的offer后,王奏晨对他渐渐表示出不耐烦。这种不耐烦,体现在很多地方。“我下个月打算去趟法国,你跟我一起去吗?还是算了吧,看你这样,也没什么心思。”“知道下雨你倒是给我送把伞来呀,就口头上说两句你指望我会感激你吗?想你也不可能来,反正你那边一天到晚就是些找工作的破事。”“我冬天的衣服全送去干洗店有什么奇怪的,你家呢子大衣放洗衣机呀?”“像你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的,以后咱俩的事黄了,你可别怪我。毕竟我家就算什么都有,也不可能对我找的对象完全没要求。”“你这样看着我干嘛?是你先招我的。你问我为啥还愿意理你,哈哈,你又没管我借过钱,我还不就每天陪你玩玩咯。”呸,什么平权主义的新时代独立女性,什么从不戴有色眼镜看待任何人的善良姑娘,什么比起物质更注重灵魂上的契合,都是假的。有的只是被时间日益剥落掉伪装后的原形毕露。王奏晨总能换着法子的口不择言,而这一切,都仗着这个各方面都不如她的男人喜欢她。董冬开公司时积攒的一点家底,就是位于茜城音乐学院附近的这套房,住了两三年,他对这附近的情况十分熟悉,熟悉到,一个危险的念头在心里冉冉升起。决定动手前,他试过但凡能让王奏晨回到最初的样子,但凡一点,他便愿意放下执念。4月29日这天,他做了王奏晨爱吃的菜,红烧鳝鱼、香芋排骨、雪花丸子……可王奏晨一口都没动,甚至看都没看一眼,横了心彻彻底底要跟他摊牌。“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了,好吗?我受够你了。”被说完这句话的董冬,最后给了王奏晨一个不明所以的笑容。她今天穿的是一条雪白色的连衣裙,琴键也是雪白的,如果沾上血,那将会是怎样的风景呢。转身过后,一念深渊。后记凡事要往两方面看。王奏晨一开始对董冬的接纳,既不是出于同情,也不是出于小资产阶级对平民的把玩态度。而是发自内心的欣赏他。这件事,是刘朵朵后来听许韵弦说的。许韵弦说,他们的这位老师,心气儿很高。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接触过,却偏生喜欢和年初认识的这位,特别懂她的人聊天。这个男人表达任何事,有条有理,逻辑清晰,会在恰当的时候点出自己的感受。与之交往,亲疏分寸感这块拿捏得死死的,是情商高的表现。可怪也怪在这男人情绪隐藏得太深了。即便是被王奏晨说了难听的话,他回应给王奏晨的也不过是一整晚不回信息。回头,该咋地咋地。久而久之,王奏晨愈发害怕这个几乎没有情绪的人。喜怒哀乐,正是这些莫名其妙的情绪,使我们整个人看上去有血有肉。然而有些人,当你撕开他不动声色的皮囊,你会发现,那深藏入骨的,净是与世界消极对抗的敏感易怒。越是这样积怨已久,越是得隐藏,好让自己看上去与寻常人无异。可是到最后啊,理智那根弦,被各种隐藏负面能量拉扯得死死的,一碰就断。转身过后,一念深渊。高楚:“这也是你们那许同学告诉你的吗?可以啊你刘警官,老牛吃嫩草的滋味不错吧。”刘朵朵满是不屑,“你说谁是老牛,我也就23岁,只比他大两岁好吗?”随后她整理这个案子的档案,无意间翻到高楚在自己笔记本空白处,对这个案子做了注解:“表面上看,这是一场由自卑引发的农夫与蛇的悲剧。”有够龟毛的啊,老大。“可真是这样吗?我倒不这样认为。言语,是利刃,也是凶器。这凶器能杀死曾经的对方,也能剥夺掉自己的生命。”注解到这里,才是说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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