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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你时雨停连载争知蹀躞情怯

前情回顾:连载①

云山寒彻连载②

人寰逢晚连载③

寄心如月本章「争知蹀躞情怯」精彩继续

医务室里,电话铃声响起,打破了长久的沉寂。

崔时雨抬手接通,堂姐先是责怪她怎么这么不小心又受伤,唠唠叨叨一通后,说:“我外采结束马上来接你,现在在路上,你别乱跑在停车场等我啊。”

电话挂断,崔时雨准备起身,聂廷昀已经先一步帮她装好道服,不容抗拒道:“我送你下去。”

两人并肩走到停车场,堂姐还没到。

空寂的地下一层,没有风,没有声响,没有言语。

聂廷昀垂眸看向崔时雨,她正默不作声玩着自己的手指,仿佛刚刚一番掏心掏肺的告白不是出自这人之口。

她说完是痛快了,但想过听的人吗?

聂廷昀酝酿出一丝不快,脱口唤道:“崔时雨。”

她猛地抬起头,匆匆看了他一眼,又闪躲地移开目光。

她看起来丝毫没有要进展任何下文的意图,令他一霎动容也变得有些可笑起来。

有车驶进来,崔时雨松了一口气般转过身,朝那辆车招手,一个靓女下车,先把崔时雨安顿上车,才回身从聂廷昀手里接过东西。

聂廷昀觉得对方打量了他很久。

“你不记得我了吗?你十八岁那年夺冠的柔道比赛,我去现场采访过你。”崔念真从上到下打量他一番,由衷地发出惊叹,“你真是越长大越好看呀。”

他本能地察觉到,这位堂姐并不只是寒暄。

果然,崔念真问:“你和我堂妹什么关系?”

“我是隔壁F大柔道部长,队员不小心伤到她,我受托照顾了一下。”

崔念真脸上露出十分复杂的表情,像是有什么话马上就要说出口,又拼命克制着。

聂廷昀被盯得略有不耐,接着,毫无防备地,崔念真伸手搭住他肩膀,险些让他条件反射把人掀出去。

“小子,我妹人不错的,你可以考虑考虑。”

崔念真说完松开手,看到聂廷昀眼里的诧异,不禁心里打鼓,自己这把助攻难道太冒进了?她也没说什么呀。

气氛冷场,崔念真摸着下巴,反省自己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于是拍了拍男孩肩膀。

“没事,你要是为难呢,就当我没说。”

她转身要走,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句回答。四平八稳的语调里,带了点揶揄。

“她有我的号码。”说完,聂廷昀转身离开,视线掠过崔念真身后的车子。

透过茶色的车窗,他与她有短暂的对视,仅仅一秒,足够将她专注的神情收入心底。

崔念真一上车就质问崔时雨:“他怎么会送你下来?”

“大概因为……”崔时雨不带语气地分析,“我是和他柔道部的选手对战时受了伤。”

堂姐看着女孩心如槁木的样子,忽然想起要传达聂廷昀的话。

“时雨,我觉得这事儿有戏。”

崔时雨怔然:“什么有戏?”

“你和他好的事儿呀!”停了一停,崔念真以身经百战的姿态一撩头发,接着说,“你看,他说你有他的号码,要是他对你没意思,给你号码干什么?话说回来,你们什么时候交换号码了?”

崔时雨半晌无言,下意识抬手抵住心口。

“我们没有交换过。”她说,“我会努力不打扰到他。所以他给我号码,我应该……”

——也不会有拨通的机会。

崔念真郁闷透顶:“靠近一个人不是那么恐怖的事情,你看,你现在不是能做到和他面对面站在同个空间里了吗?”

崔时雨轻轻打断了堂姐。

“我不喜欢那种感觉。”崔时雨静默了很久,才接着说,“我不喜欢被他记得,和他面对面,哪怕共处在同个空间里。我不喜欢他的每个眼神都让我恐惧,我就想躲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看看他会有怎样的以后,我不想要参与,也不想要那个以后里有我。”

“你如果要问我为什么……我不知道。”崔时雨轻轻笑了一下,“这个人存在让我感觉到了活着,可你如果问我为什么是他,我也不知道。”

这世上很多事是无解的。

崔念真不再发问,她知道自己不能够再逼问任何会令崔时雨陷入混乱的细节了。

她叹了口气,启动车子。

车窗外,景象在急速倒退,有一种时光流逝的具象感。

崔念真想起几年前第一次带崔时雨去看心理医生时,医生给出了一个陌生的名词。

——约拿情结。

她实在想不通这是一种什么感情,能让人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付出那么多时间,耗费所有的心思去靠近那么一点点,却不去希图半分结果。她怕堂妹一场梦逐空,会掉落万丈深渊——毕竟崔时雨这十余年来,一直寡淡得不正常。

崔时雨很抗拒同医生对话,所以那次对话,由她代替完成。

医生坐在灯光柔和的诊室里,崔念真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形容着自己的堂妹。

医生听了片刻,问道:“你说她很难表达出明确的感情,那么她是否极少,或者几乎没有哭过?”

“是。所以有时候我真的分不清她是不是难过,要是问她,她也会如实说,但她的答案大部分是不知道。”

“你怎么能判断,她的不知道就是如实回答呢?”

崔念真被问得一愣。

这位语气温和的青年医生姓费,似乎对亲人的误解见怪不怪,只是接着说下去。

“首先,崔时雨自我构建了一个保护机制,这与她的原生家庭有很密切的关系。这个保护机制令她避免可能遭受到的心理伤害,通常意义上,就像你说的,麻木,或者是感情迟钝。其次,从你对她执意开始进行柔道运动的原因叙述中,我们可以了解到,一切都与一个目标对象有关,通常意义上,这个目标对象其实就是她喜欢的人。她做出后续所有事情的逻辑,在心理学上,我们会用一个概念来解释,叫做约拿情结。”

“约拿?”崔念真一脸茫然。

“圣经里的约拿对神,既渴望地拼命追随,又因自觉不配而不自知地逃避。如你所说,她所喜欢的人对她而言,就像神之于约拿。崔时雨是典型的具有约拿情结的人格。”

堂姐听了半天,只抓住一个重点。

“有救吗?”

“其实人类普遍会存在一点约拿情结,出于自卑感,我们逃避自己最渴望的东西,说服自己去追求缺陷,因为恐惧自己竭尽全力的结果还是一败涂地。约拿情结发展到极致,就是自毁,也就是说,面对自己喜欢、渴望的事物时,比起’我想要’,她们更先想到的是’我不配’。我想……崔时雨的约拿情结,或许已经发展到近乎自毁的程度了。”

听到这里,崔念真心里咯噔一声,急切地想开口求助,却得来费医生安抚的眼神。

“比起过度的心理疏导,尤其是在当事者本人抗拒的情况下,我认为她更应该靠自己的成长来克服这个病症。毕竟她现在有一个目标对象,并且这个目标对象使她激发出前所未有的对生活的渴望,不是吗?”

崔念真想不明白:“所以目标对象的存在,对她到底是好事坏事?”

费医生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微微一笑。

“不管是山路,水路,石头路,还是板油马路,只要路尽头有她想要的东西,都得靠她自己走过去看看,才知道是好是坏啊。”

那天崔念真从咨询室出来,等在外面的崔时雨难得发出疑问:“你怎么比我聊得还久?”

崔念真看着坐在长椅上的小妹,几度想开口,一肚子话到了嘴边,却成了佯作不耐烦的抱怨:“还不是你不肯开口和人家聊天?预约了俩小时,剩下时间的我不聊,钱不就白付了?一点都不知道勤俭节约!”

崔时雨仰面看着堂姐一副心疼钱的表情,怔了片刻才开口解释:“我不是不肯开口。”

堂姐愣了一下。

“我只是没有办法相信他。”崔时雨垂眼,平静地说,“人和人真的能共情吗?我说出来的话,医生其实并不能感同身受吧。当我和他对坐,只会感觉到被审视的不安。因为除了偿付关系,我对他来说,其实是个陌生人不是吗?堂姐,我宁愿相信我自己。”

崔念真弯下身,将她拥住了。

静了良久,崔念真才轻声说道:“没关系。那就不说了。没关系的。”

联赛惨败,让体大柔道部很长时间内都沉浸失落里。

但还没等冯媛西召集大家振作起来,各个高校就迎来暑假,学生们都来自各地,忙着收拾东西回家,这点沮丧很快就被冲淡了。

F大女将们大获全胜,找到张诚然让他再请一次客。张诚然也不含糊,为了抵上聂廷昀上顿的人情,不单请吃请喝,直接订了会所的包厢让大家玩得尽兴。

那天大家折腾到夜里,围坐长桌玩益智游戏,聂廷昀看了张诚然的面子到场,却仍旧避开欢闹。

聂廷昀清清寂寂立在露台,指间夹一支烟,没有点着。他对这玩意没什么瘾,有时自己都觉得呛,却喜欢收藏各式各样的打火机,总觉着没有一支烟来配,仿佛少了点什么。

夜风吹过额发,他翻出电话来,屏幕仍旧静默无声。

为什么留给她号码,为什么没把她叫醒而是自己离开酒店,为什么听她说完了那番话——林林总总回想起来,大约是因为问心有愧。

所以那丫头……到底在想些什么,到现在都没个动静?

真是没有追人的自觉。

室内传出一阵欢呼,张诚然带了几个散打部的男生一起,女将们的声音就柔了很多,不再像从前似的毫无顾忌。

他听得轻笑一声。

过了一会儿张诚然喊他来玩,一副软磨硬泡誓不罢休的样子,他坐下来玩了一局狼人杀,全程划水,又被张诚然轰出去了。

“得得得,我知道聂先生您嫌弃我们幼稚——”

聂廷昀径自起身出去:“我离开一下。”

手机嗡嗡作响,他一直走到廊中才接:“芷微?”

“阿昀。”那头的女声朗然轻快,“我放假回来了,明天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他斜斜靠着墙壁,“嗯”一声,下一秒,视线忽地一滞,也听不进对方在说什么,匆匆道一声“回头说”就挂断。

他好像……看到了小丫头?

崔时雨有点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被队友宋佳言拽到这里来,陪她找什么前男友。

似乎是因为宋佳言在她面前嚎啕大哭了一个小时,实在让她没了办法。

她一只手还缠着绷带,另一只手被宋佳言紧紧握着,穿行在昏暗的长廊里,看着她一间一间地敲开包房的门,再道歉出来。

“有人告诉我在这看见他了!”宋佳言眼眶通红,擦了把眼泪说,“我想了想还是咽不下这口气,起码得给他俩耳光才能算真正分了。”

崔时雨被她拉着,亦步亦趋向前,有点恍惚。

恋爱就是这个样子?失了冷静,把人搞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连比赛都能割舍……

怎么看都有点狼狈。

崔时雨全程走神,视线掠过壁纸的图案,无声叹一口气。

推开下一间包房时,宋佳言没能问到唐宁的名字,也没能轻易脱身,里头酒气熏天的青年抬手扣住宋佳言的手,笑呵呵地问:“找什么唐宁呀,我也能陪你玩,你想玩什么?桌球?麻将?我都能奉陪。”

宋佳言的手劲可不是寻常女孩能比的,反手一拧,那青年的手腕险些断了,痛得嗷嗷直叫,里头的人一窝蜂冲出来。

“怎么回事?!怎么还打人呐?”

场面一时混乱,宋佳言好歹还有良心,抬手把伤员崔时雨往后一挡。

“崔队你先撤,看我打得这群流氓满地找牙!”

崔时雨被推得踉跄了好几步,撞在回廊拐角,恰碰到缠着绷带的手臂,疼得直冒冷汗。

宋佳言大约是失恋之后连智商也丢了,站在一群男人跟前,还摆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来。

崔时雨忍着疼往前走一步,正要开口阻拦,肩头却被一只手轻轻扶住,力道温和,却有股难以违逆的姿态。

“伤着还敢往出跑?”

聂廷昀的手搭在她肩上,很自然似的。

昏暗光线里,她仰面,看到他分明的侧脸,整个人懵了。

他说了这一句,没再追究下去,走过去处理宋佳言的烂摊子。

双方本也没什么大矛盾,当是误会一场,有好事的还和宋佳言交换了号码。

聂廷昀挥手叫侍者过来,低声说了句什么,侍者过去和宋佳言交涉后,宋佳言面露喜色,跟着侍者走了。

诸事了结,长廊恢复安静,聂廷昀举步朝她过来,说:“走吧。”

崔时雨还没回过神来:“你和宋佳言说了什么?”

“我让人直接带她去唐宁的包房。”

她怔怔“哦”一声。

他看出她的困惑,解释道:“我跟在你们后面,看着你们找了一路唐宁。”

聂廷昀站得极近,面对面垂首寻她的眼。她避无可避偏过头,又被他略有粗糙的掌扣住半张脸。

崔时雨一愕,屏住呼吸,低垂眼睫,不敢去看他。被他掌心包揽的半张脸,仿佛在灼灼燃烧,烫得吓人。

“我帮了你队友,你怎么谢我?”

崔时雨觉得心快跳出来了,头昏脑涨,连这话也听得不甚分明。

聂廷昀已经接着说下去:“我也不要别的。你如实答我几个问题。”

小脸轻轻在他掌中一点一点,算是应了。

“两年前在医务室帮我按摩的人是你?”

“……是。”

“你知道自己螃蟹过敏,为什么不说?”

“我以为……你想要吃。”

她倒真是有牺牲精神。聂廷昀这次是真的无语,静默半晌,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崔时雨咬紧下唇,僵硬得像一块木头。

他想知道什么呢?知道她所有跟踪狂一般的行径,知道她像个窥视者一样,迹逐了他的人生长达三年之久吗?

她的心即使喜欢他,也是自己的。

她不要被他拿捏在掌心里。

崔时雨周身的热如潮褪去,慢慢冷静下来,坦然仰面:“……与你无关。”

聂廷昀这次是真的困惑起来了。

她的脸颊已经烫得不行,未免她被煮熟,他撤开手,却也没有再逼问其它。

“我送你回去。”他说。

小丫头安静地坐在车里,他却降了车窗,迟迟没有发动车子。

有风吹拂过,将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吹进她鼻息。她并不知道他是吸烟的,有些诧异地偏过头。原来她所不知道的聂廷昀,比她想象中多。

“我真是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聂廷昀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前方,不带语气地笑了一下。

车子仍停在露天的建筑前方,视线里是霓虹闪烁,车水马龙。

崔时雨不知道该怎么答这话,她对交流的技巧说是一窍不通也不为过。

下一刻聂廷昀解开安全带,她正困惑原因,他已经倾身朝她压过来,椅背的角度无限变大,他单手曲肘,半撑在她上方,令她困在自己身下。

她脸色都变了,脱臼的右臂不敢动作,左手蜷缩在胸口,话都说不出,眼神仓惶。

他奇异的瞳色在昏暗中变得幽深起来,陌生温度的呼吸散在面上,她便听到自己轰隆作响的心跳声,紧接着,眼眶便红了。

“这么怕还朝我告白?”聂廷昀的语调很冷,将她呼吸都冻着了。他变本加厉朝她凑近,唇与唇之间,仿佛说句话就能碰上,“你当这是什么玩笑?”

她哽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后知后觉明白,他生气了。

“我想吃螃蟹,你就舍命陪君子。我想要什么,你都肯奉陪?”

聂廷昀说着,手落在她腰间,带出灼烫的温度。

她穿了件宽大的T恤,覆住热裤,这般仰躺着,露出健美的双腿和有着马甲线的腰身。

他的手指掠过腰侧,惊起她的颤栗,却只是搁在一层衣物外,便停住了。

小丫头眼角湿润,盈盈秋水看得他没了脾气,连那点被她戏弄的愠怒都消失殆尽。

他无声喟叹,最终只是起身,抬手拭去她眼角一点泪花。

“乖,吓着了?”他俯视她,放柔了语调,“你看,喜欢一个人不是这样子的。”

他坐回去,调直靠背,听到她呼吸声带了一点哽咽,不知怎地,竟有些自嘲:“好了,是我不对。往后别随意撩拨人。”

他莫名心软,抬手揉了揉她发顶。

算了,一个小丫头,同她较什么劲?

学体育的都很单纯,恐怕还什么都不懂。

他才要启动车子,却听她哑声道:“我没有开玩笑。”

身侧的女孩一手紧紧握着安全带,像是抓着救命稻草,这句话,同样说得有股大义凛然之感。

聂廷昀心头涌起一丝焦躁,不知为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还是懊恼自己竟被那日一番纯粹的表白动摇心神。

他怕再吓着她,尽量不至于语声寒凉地说:“你没有开玩笑?那你是想做我女朋友?”

崔时雨侧着头,和他对视半晌,竟果断地摇了摇头。

真是——荒唐。

聂廷昀连嘲讽的笑都敛住,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

他待人事淡漠,向来不信命运和纠葛,更遑论勉强这么一个黄毛丫头,手把手教她什么叫男女之情——他嫌麻烦。

“嗯。”他连敷衍都懒得掩饰,听而不闻,“知道了,我送你回去。”

他脸色一冷,盛容如玉山将倾,她无论如何见不得他动怒,竟想也不想,伸手搭在他腕上,阻住他要开车的动作。

“不是这样的。”

他皱了眉,她始终眸光澄澈,望他,仿佛心有高山仰止之情。

“我什么都不想要。”她轻声说,“可你想要什么,我都肯奉陪。”

至此,聂廷昀终于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这让他想起一个有些残忍的词来——献祭。

她在向他毫无所求地献祭。可这样摆在嘴边的祭品,他却无法顺理成章地接受。

他没有办法任她对自己残忍。

聂廷昀抬手,反握住她手背,像是被那双澄澈的眼戳了哪根弦,心头有些发涩。

“好,我知道。”他缓和神色,低声哄劝,“你现在需要回家,已经很晚了。”

她这才放松下来,低垂视线,点了点头。

一路无话,他将她送到小区门口,下车来为她开门。

她的发碎碎倾落耳际,露出雪白的额,眉眼口鼻,皆如工笔化作。

食色性也,无人能例外。

他立在门边略有失神,她起身,仰面望来之际,他的身体快于理智一步,抬手搭住车门,将她环在这处狭窄的方寸之间。

进退无路。崔时雨紧张地看他。

足尖相抵,他听见她的心跳声,脱口轻轻道:“你有我的号码。十一位数字搁在你手里,可不是用来做算数题的,崔时雨,那是一把钥匙。”

崔时雨眨了眨眼,耳尖慢慢红了。

“我想要什么,你都奉陪?我现在想要你学会使用这把钥匙。”聂廷昀说,“打开我的门,我就给你看其它的东西。”

崔时雨到现在,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未及反应,他已凑到耳边。

“Youhavemyword.(我承诺)”

旋即松开手,侧身让出路来。

崔时雨从他身旁经过,怔忡地往家走,到了大门口,又回身,却见他依然立在车边看着自己。

数步之外,他瞧见她转身,非常随意地举手,动了动手指。

——进去吧。

当夜,崔时雨如解一道谜题般,翻来覆去揣摩着聂廷昀的意思,最终默出号码,给对方发了第一条短信,语气颇为郑重其事。

“我拿到钥匙了——崔时雨。”

短信抵达之际,聂廷昀正在回家的路上。

车子猛地刹住,刺耳的“吱嘎”声滑过耳膜。

他在惯性下前倾,几乎撞到了方向盘,车子停在离家不远的道路边,他冷静地直视前方的一切——造成他紧急刹车的一切。

几十米外,他家别墅门前停着一部红色的法拉利加利福尼亚,衣着秀雅的女人刚刚从车上下来,却靠在边上没走。开车的人稍稍探出头来,很亲昵地凑近了私语。

即使离了这么远,还是能看到开车的男人侧脸精致,他一眼就将人认出来。

啤酒广告里的那个容色俊朗的男星,贺杞。

车里的音响开着,聂廷昀静了片刻,打开远光灯。

刺眼的白光将前方的黑照亮,女人吓了一跳,用手遮在眉前,朝这边望,还走了两步似乎要过来,但又马上站住脚——她认出了聂廷昀的车子。

红色的加利福尼亚开走了。

女人似乎想继续往聂廷昀的方向走,但他已经关了灯往前开,行云流水地熄火下车,和女人擦身而过之际,被轻轻抓住了小臂。

“阿昀!”

聂廷昀偏头注视她的手,白皙的手背,指甲做得精致漂亮。

他终于回过身来看着她。

她其实已经不年轻了,约莫四十余岁,但保养得相当好,身材宛如青春少女,玲珑纤瘦,说是刚毕业的大学生都有人信。

他要是和她牵着手上街,旁人说不定真的会误会成情侣,而不是母子。

聂廷昀被她盈盈目光注视得败下阵来,叹了口气问:“明星?”

“歌手。怎么样?”

“郁令仪。”他心平气和地说,“你不能等离婚程序走完?”

郁令仪挽着他进门,似笑非笑道:“你也知道里头有多少弯弯绕绕。聂恕怕我这一走,割去他的股权让他难在董事会坐稳位置,他这样瞻前顾后,婚离得成离不成又是另一说。况且我不过和别人交个朋友,也值得你大惊小怪?”

聂廷昀临进房前,终于决定把话摊开了说。

“郁令仪。”

“怎么了宝宝?”

“我让你等离婚程序走完……不是那个意思。”

他站在卧室门口,凝视着她的眼,想起这些年父母貌合神离,如何站在对立面,彼此试探拉扯,为利益而斗智斗勇,心里五味杂陈。

“如果我是聂恕,在你一个月前提出进入离婚程序时,就会雇佣私家侦探24小时盯死你,留取有利的材料作为律师谈判时的筹码。”他放轻了声音,便仿佛是极温柔的语调,可如果迎上他的视线,就知道那眼底的冰寒和冷寂,“你也知道,这场离婚犹如打仗。凭刚刚那个红色法拉利,足以让你受尽舆论的指控,代价难以估量。”

郁令仪怔了一下,忽地展笑。她在儿子面前习惯粉饰太平,扮猪吃老虎,将城府甚深的一面藏着匿着,竟也有被警示的一天。

到底是她郁令仪的儿子,他已经……这么高了,她需要仰头,才能与他对视。

她看着那张肖似她的面容,却忽地想不起她看着他出生时的无邪眼神,以及他第一次开口叫妈妈时的声音。

他已经很久没有叫过她妈妈了。

她下意识近前半步,却被他牵住了指梢,温柔地、缓慢地。

聂廷昀稍稍弯身,以便能凑近她的耳际。

“妈妈,我知道你不在乎钱。”他低低说,“但我不想你受伤。”

“知道了。”郁令仪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会小心。”

“晚安。”她伸手搂了一下他的脖颈,才回到楼上。

聂廷昀站在卧室门口,目光流连过昏暗的、空寂无人的客厅、走廊,只是轻笑了一声,回应他的只有无边无际的静默,以及——他拿出手机,亮起的屏幕上,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简讯。

最末是她郑重其事的落款:崔时雨。

他不自觉牵动唇角,连自己也并未意识到。

现在,那个徒有姓名的电话簿,终于可以填入一行号码。

崔时雨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盯着枕边的手机屏幕。时间过去了四十分钟,发出的短信始终未有回复。

他看到了吗?没看到吗?还是她猜错了他的意思?

复位的右肩在隐隐作痛,她刚刚用左手草率地冲了个澡,连头发都没吹干,此刻湿漉漉贴在颊侧,让她在炎夏里忍不住鼻尖发痒:“阿嚏——”

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屏幕亮起,她下意识伸出右手,不妨扯到了肩膀,痛得咬住下唇,才慢吞吞换了左手将手机拿起。

聂廷昀来电。

动作比意志快了一秒,已经足够拇指按下绿色的接听图标。

“还没睡?吵到你了?”他的声音像一把中世纪的小提琴,光缆将其裹上一层沙沙的磁性,仿佛琴弓擦过古旧的琴弦。

“没有。”她哽住呼吸,有一瞬不知该说什么,又怕自己语意不明,匆匆补充,“没有吵到我。”

“明天有事吗?”

“……没有。”

何止明天。

她的暑假原本该在体大道馆训练,重复枯燥无味的三点一线,没想到意外受伤,这一个月假期破天荒变成空白。除了训练,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煲剧、逛街、美食……这些同龄人的喜好她一样也没有。

可他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

“明天我去接你。”

她一怔:“……为什么?”

“满足你的求知欲。”他未点明的言外之意是——满足你对我的求知欲。

崔时雨抿着唇不吭气,那头停了停,说:“睡吧。”仿佛一句魔咒,她眼皮跟着发沉,轻轻应了一声“嗯。”

亮着的屏幕上,通话时间还在延续,她不敢先挂断,倦意涌来,令她阖上眼,手机从掌中滑落到枕畔,光也渐渐暗去了。

??未完待续……

闲话时间:

新一章来晚了。最近身体略有不调,头昏昏沉沉的。有的小伙伴在微博晒书啦,每个都感谢。??笔芯。今天的时雨也在被牵着鼻子走。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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