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治白癜风的地 http://m.39.net/pf/a_4639047.html餐厅,烛光,鲜花还有悠扬的小提琴,一切都美妙的刚刚好。下一秒,何意欢斩钉截铁地拒绝了顾魏的求婚。“为什么?”何意欢垂眸,用刀叉切着牛排,不太习惯,索性直接叉起一整块啃了一口,没去看顾魏的脸色,想必有些嫌弃。“因为你不是真心的。”顾魏皱眉:“是我的诚意还不够吗?婚房不够大,还是戒指不喜欢,你说出来,我立刻去办。”“都不是。”何意欢叹口气,这家的牛排很是美味,她却不得不放下叉子给对面这个直男上一课,真是暴殄天物。“怎么说呢!就好比今天,你向我求婚,却根本不了解我喜欢吃中餐,看到我生疏又尴尬地用不好刀叉,你也没有帮忙,即便只是举手之劳。”“你拿出的只是表面,不够的就用物质补足,在你看来是诚意,在我看来却一文不值。”“最重要的是,你不是在找爱人,你只是想给辛念找个妈。只求合适,喜不喜欢并不重要。”顾魏静静地听她说完,想了想也没反驳。他一直都知道何意欢是个聪明的,却没想到她这么直接,一针见血。但那又怎么样呢?他做生意这些年,唯一明白的真理就是,如果有什么得不到的东西,那就是价钱给的还不够。顾魏试着加码:“我市中心的那套房子过户到你名下,不作为夫妻共同财产。”这就是以后离婚了都给她的意思。何意欢摇头笑笑,顾魏果然从未想过长久,却实在是大方的很。又忍不住想,他跟别人是这样谈条件的吗,会比给自己的更优厚吗,或者说,他曾用这样的条件买到过其他人?顾魏还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以为何意欢动心了,连忙趁热打铁:“辛念很喜欢你,我也不会亏待你的……”何意欢打断他:“那你呢?”“……嗯?”“你喜欢我吗?”顾魏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何意欢会这么问,不是心知肚明的吗?他端起红酒浅浅啜了一口,浓烈的清香伴着微涩堵在他喉间,忽然就有些不忍,无法果断地说出否定的话。何意欢就坐在对面看着他,短发柔顺地垂落,被衣领顶得翘起,为她英气的轮廓增加了俏皮可爱,透过暖黄的灯光,氤氲出了几许温柔。她其实长得很好看,眼睛大又亮,总是神采飞扬,两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因为时常绷着嘴角而并不显露,笑起来时便化开了一江春水。是顾魏喜欢的类型。但是,太过强硬固执了,本质上来说跟他是一类人,很难轻易吐露真心。只能靠时间慢慢磨合,所以此刻的他,是无法违心地说出喜欢的。他从不撒谎,更不愿勉强,但是为了辛念,他不得不倾尽全力。“何老师,我自认为是很不错的结婚对象,就算你自己结识或者去相亲也不会找到比我更好的,希望你能再慎重考虑一下。如果实在不行,还请你能告知我原因。”顾魏说的是实话,他英俊多金有能力,也能担负对家庭的责任和保证对妻子的忠诚,唯一的短板就是有一个儿子,但是何意欢也明确表示过不是因为辛念。所以他实在是不明白何意欢为什么会拒绝,这对于从未恋爱过的他来说,有点难。何意欢沉默着听他说完这有些冒犯的话,并没生气,顾魏是自信而坦诚的,她很欣赏。但也仅此而已。“原因很简单,就如顾先生所言,你很优秀,但是我要的你给不了。”顾魏拧眉,脖颈肉眼可见的用力起来:“你指什么?”何意欢笑笑,果然是个要强又好胜的人,可惜了。“虽然我很普通,但我还是想找个喜欢我的人。”其实她觉得自己都多余说这一句。这不是最起码的吗,谁会愿意嫁给不喜欢自己的人呢?转念又想起,顾魏就不是,他不需要喜欢——不喜欢别人,也不用别人喜欢自己。辛念是何意欢在跆拳道馆的学生,一个月前把同学给打了,那孩子的父母闹着要道歉和赔偿。何意欢让他通知家长,一个星期都没见人影,问他就支支吾吾说爸爸工作忙来不了。十二岁的男孩,身高已经长起来了,穿着白色的道服挺拔又俊秀,靠在墙边垂头丧气的。何意欢一看就知道他撒谎了,多半是压根就没敢说。辛念是单亲家庭,跟着她学习已经四年了,从来没见过他父亲,平时都是保姆来接。性格安静话不多,但是很有礼貌,运动天赋极高,速度和力量都优于同龄人。何意欢很喜欢他,也愿意多指点他,偶尔会留下他单独开开小灶。孩子十分领情,跟她很亲近,也很听她的话。这次却不知怎么了,不肯道歉也不说打人的原因,还拖着不叫家长,让何意欢很是头疼。她没再追问,直接给辛念的父亲打了电话。顾魏来的时候,外头正下着雨,他穿着铅灰色的风衣,肩头湿了一片,泛出了点深灰。头发朝后梳得整齐,露出饱满的额头,眉目清俊,眼眸被屋外的湿气氤氲出几分水色,看人时觉得凉凉的,映着白皙的肤色,看上去有些孱弱。伸出的手也是冰凉:“何老师你好,我是顾魏。”见她愣了愣,又了然一笑,“辛念跟他亲爸姓。”何意欢点点头,简单地说明了情况。顾魏瞥了眼低头站着的辛念,也不生气他瞒着,闲庭信步地走到沙发上坐下。五分钟后,对方父母来了,两人都气势汹汹的,身后拽着个畏畏缩缩的男孩子,看到辛念时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看来被打得够呛。辛念却还是瞪着眼睛看他,任凭对方父母叽叽喳喳吵了一顿,就是不道歉。顾魏也不说话,等着对方骂累了才推了推辛念:“还不说实话!”辛念浑身一震,似乎惊诧于顾魏的笃定:“我……你怎么……”“你是我儿子,我能不知道你吗?你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打人。”辛念咬了咬唇,指着那个男孩:“是他偷看女生换衣服,我才打他的!”这话一出可炸了锅,对方父母暴跳如雷,一连声斥骂辛念胡说八道,又拉扯着自己孩子质问。那孩子被吓得够呛,放声哭了起来,却没狡辩。父母大概也明白过来了,却仍强词夺理说小孩子不懂事,没什么坏心眼。顾魏冷笑:“小孩不懂事,大人不能不懂事吧!要道歉也可以,先让你儿子跟班里的女生道歉,我就让我儿子道歉。”那怎么行,这下全班不都知道了吗?对方父母自然不肯但又咽不下这口气,只能拉着何意欢让她评理,死活咬着动手打人就是不对。何意欢这才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有些后悔自己的武断,但她还是认为一码归一码:“辛念,你看到他不对可以告诉老师,但你动手打人就不应该。”辛念默默低下头,顾魏却抬眸看向何意欢:“他是在制恶,是在保护女同学,何错之有?”何意欢无奈:“顾先生你不要偷换概念。那孩子有错自有父母和老师教育,但打人这种行为本身就不可取。孩子们都还小,应该多些包容,对于他们两个都是。”“不是所有的恶都能用教育和包容化解的,做错了事就该付出代价,受了教训才能长记性!任何时候看见不对不平之事,就该出手制止,男人自当如此。”“顾先生,你怎么这样……”“我就是这样的人!还是那句话,赔钱可以,绝不道歉,因为辛念没错!”对方父母气不过,阴阳怪气地嘲讽:“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上梁不正下梁歪!”何意欢眉头一皱,有些恼怒这样的言辞,还未开口就见顾魏一脚踢了凳子,眉眼凛冽:“闭嘴,他父亲不是你们可以这样羞辱的人!再敢多说一句就一分钱也别想拿到,等着法院见吧!”他身量很高,浑身俱是逼人的气势,在场的人一时都被震慑住了,包括何意欢,心在胸腔内跳得“怦怦”响。双方对峙了一会,到底还是对方理亏,最终没再坚持,拿钱走人了,还嚷嚷着要换道馆。“抱歉啊何老师,搞没了你一个学生。可否赏脸让我请你吃顿饭当做赔罪?”他这样说着,眸中却并无歉意,何意欢摇头:“不用了,并不全是你造成的,我也有责任。”顾魏看了她几秒,进门后第一次笑了:“何老师真是客观又有原则,刚才也一直在据理力争,虽然我俩稍有分歧,但我十分欣赏你的勇敢和坚持。”何意欢不太明白他这突如其来的夸奖,心里却不由一悸,她对顾魏也是这样的感觉。直到父子俩告辞离开,她才想起来还没跟孩子说声抱歉。追出去的时候,恰好听到顾魏在问辛念:“喜欢何老师?”辛念点点头,又别扭地嘟囔:“喜欢有什么用,明年我毕业就要换道馆了。我会有新的老师,她也会有新的学生……”顾魏拍拍他头:“那我娶何老师给你当妈妈好不好?”他本身是个偏冷硬的人,说这话时却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语气轻飘飘的,跟买件玩具哄儿子没什么两样。何意欢下意识地捏紧手指,心里有些别扭,说不清是愤怒还是鄙夷,总归不会是庆幸。后来她才知道,那是同情和唏嘘——顾魏从来都果敢而一往无前,心上却始终压着一座山,遮天蔽日,就此藏起了他自己,爱恨都不重要。顾魏是个典型的行动派。从那天以后,就开始亲自接送辛念上下课,每次都早到,会刻意找机会接近何意欢。可他又确实不谙此道,气氛总有些尴尬,加之何意欢心里明白他的企图,是以并不甚热络。但也没明着拒绝,毕竟顾魏也没明着说追求,两人就这样揣着明白装糊涂,结果却压根不在一个频道上。何意欢以为顾魏会慢慢知难而退,没想到顾魏却以为时机已经水到渠成,直接求婚了。搞得她无奈又尴尬,实在不明白顾魏的脑回路,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确定——顾魏肯定没有过女朋友。否则以他这种自以为是、我行我素的作风,早就被打死了。何意欢算是脾气好的了,顾魏也是个体面人,那天不欢而散以后,就再没出现过。只来接过辛念一次,没进道馆,车也停在路对面,自己蹲在地上抽烟,晚风吹起他的衣领,遮住了小半张脸,整个人隐进汽车的阴影里,寂寥而落寞。其实这很奇怪,何意欢同他说不上多熟悉,却莫名觉得这才是他真实的样子。脱离了平日里的游刃有余和优雅得体,被夜色勾出了一丝深埋心底的惶然和脆弱。似乎有另一个顾魏,一直被藏得很深,他用表面示人,却以真我疗伤。何意欢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荒谬,也不愿深想,直到顾魏又亲自给她打了电话,她才终于确定。顾魏的伤,是因为有软肋,而那软肋,正是辛念。为了辛念,他可以求娶不喜欢的人,同样可以抛却被拒绝的窘迫,再来求她一起陪辛念过十二岁生日。“何老师,拜托了。”何意欢握紧手机,不知怎的就想起了求婚那天,离开时她拒绝了顾魏要送她的提议,自己打了车,两人挥手告别。经过一处路口等红灯时,看到顾魏的车停在远处,他正矮着身子跟路边卖花的小女孩说话。脸上带着笑意,不似平时的疏离客气,还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掏钱买下了所有的花。小女孩开心地蹦跳着跑远,转角处有大人的身影一闪而过。这样的销售方式并不少见,利用成年人对孩子的喜爱和不忍,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掏钱买单,哪怕高于市价也不介意。顾魏见多识广,不会不知道这其中的道行。他这么做,只是单纯地想让这个孩子早点回家,不用在这寒风瑟瑟的初冬冻得发抖。他显然没什么用处,也并不喜欢花,转手就扔进了附近的垃圾桶,再也没看一眼,快步上车离去。这样的顾魏,周身冷漠寡淡,看似不屑一顾,内里却藏着独有的温柔善良。那跟她求婚时,是否也有几分真心?此时接了电话才越发笃定,顾魏为了辛念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一定是慎重而真挚的。何意欢觉得自己没办法拒绝。“好。”晚上下课后,辛念和何意欢一起出了道馆,等顾魏来接他们时,迅速爬上了后座,并且把自己的书包水壶外套摆了一堆。何意欢只得拉开副驾驶的门,黑色的真皮座椅上放着一束栀子花,新鲜娇嫩,香气馥郁。顾魏很正式,拿起花亲手递给她:“送你的,何老师。”她伸手接过,大方地道了谢,到餐厅时,却把花放在座位上没有拿走。一顿饭吃得还算开怀,到切蛋糕时,辛念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许愿前,看了看顾魏又看了看她。侍者走过来为辛念唱了生日快乐歌,又提出要为他们一家三口拍照留念。何意欢怔了怔,看向顾魏,那人也看着她,目光幽深,辛念低着头吃蛋糕……没有人反对,侍者利索地按下拍立得,很快递过来两张照片。辛念戴着鲜艳的小尖帽,靠在何意欢身边,双手搁在大腿上,唇角翘起露出一颗虎牙;她一手揽着辛念的肩膀,微笑着比耶。只有顾魏,面色仍旧清淡,眉梢却微微弯着,眼眸映着顶灯璨如星辰,却没看镜头。他在看何意欢。趁着辛念去洗手间的空当,又问了一次:“何老师,你真不再考虑我一下?”他瞪圆着眼睛看她,委屈巴巴的,多半是因为跟辛念夸下海口了,怕搞不定会丢脸。何意欢有些好笑:“以顾先生的条件,应该有很多姑娘想嫁给你吧,何必非要我呢?”顾魏轻笑,带了些许苦涩:“你不就不愿意吗?看来我还是不够好。”“其实……”何意欢想说她也没什么好的,但是刚一张口就给辛念打断了:“爸,外面下雪了,我们快点送何老师回去吧。”顾魏起身去结账了,辛念站在桌边,垂着头抠餐巾纸盒子,嘴唇抿得很紧。“何老师,我刚才都听到了。对不起,请您别介意,我爸他确实是有点固执,但他没有恶意的。我知道您不愿意,我会劝他的……”少年的声音很低,被惆怅和失落缠绕成低哑的气声,似乎带了哽咽。他刚许的生日愿望,这么快就看到了破灭。就如同方才那张照片,三个人都在笑却都不开心,因为他们都知道是假的。“我爸都是为了我……其实我不想让他这样,也不想做他的包袱……”辛念小声说着,头垂得很低看不清眼睛,何意欢却知道他在流泪。胸口发酸,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头顶,很想问问他们父子俩之间的故事,又被狠狠地堵在喉咙口。不能问,许多事知道了就会心生恻隐,继而放不下开始动摇,最终身不由己……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顾魏把她送到小区门口,给了她一把伞,然后就带着辛念离开了。猩红的尾灯落在微薄的雪地里,贴着车辙拉出一条蜿蜒的红色光线,映照出后车窗里辛念失望而怔忡的脸。何意欢眉心一跳,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辛念不见了。何意欢接到顾魏的电话是在一个小时之后,她练了会瑜伽正准备去洗澡,挂了电话立刻穿上衣服就出门了。一下车就快步跑过去问顾魏:“辛念怎么会突然离家了?”顾魏又在蹲着抽烟,白色的烟雾拢住他沉郁却苍白的脸色,闻言似乎被烫了一下,骤然伸手握住了何意欢的手,似乎抓住了某种支撑,借力缓缓站起。“我在书房处理邮件,以为他自己睡了,后来才发现他不在家里,我等了半小时,又在附近找了两遍都没有……是我的错,他连过生日都不开心……”顾魏说着抬起眼看何意欢,眸中墨色翻涌,看不真切,最终都归于无尽的黑。她想,其中或许有责备吧,怪她不肯接受求婚,不肯让孩子如愿……下一秒,却听到一声叹息:“何老师,对不起,我让你们都不开心,是我太自私了。”何意欢愣了愣,想要摆摆手说没关系,才发现自己的手还被顾魏紧紧握在手中,都有些麻痛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先找到辛念再说。”她摇摇顾魏的手,带了些安抚,“辛念是个有分寸的孩子,别太担心了。”说完又想起在餐厅时辛念同她说的话,想了想,告诉了顾魏。“其实,太重的爱也是负担,你要先活好你自己,才能成为一位好父亲,否则辛念也会愧疚。”顾魏蓦地睁大眼,似乎第一次了解到辛念的想法,眉头一动,拉着何意欢上车:“我知道他在哪了!”老城区的楼有些旧了,但掩不住灯火通明,每个窗户都透出暖融的灯光和人间的烟火气。辛念坐在马路牙子上,仰头看着对面的旧楼,手里拿着一支雪糕,只咬了一口,肩头落了薄薄一层雪,头发都有些泛白。顾魏重重松了一口气,眉头却狠狠皱起,迅速开门下去,隔着马路喊:“辛念,你个小兔崽子是不是皮紧了,竟敢跟老子玩离家出走?”何意欢也下车追了上去,心里很是无语。这人刚才明明急得一头冷汗,怎么见着孩子却一句好话也没有!辛念被吓了一跳,举着雪糕说:“我没离家出走,就是出来买支雪糕,这个牌子只有这里有……”说着抬脚就跑,估计是怕挨打。顾魏在后面追,跑得却不快,看来平时不怎么爱锻炼:“你别跑,小心车!”话音刚落,拐角处雪亮的车灯一闪而出,快速地驶过来,等看到骤然冲到马路中间的辛念时,立刻踩了刹车,轮胎在积雪的地面划出长长的印子,却停不下来。何意欢大惊,两步冲上前用力将辛念推开,自己扑下身子打算就地一滚,却陡然落入了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司机转了方向,汽车顶到了路边的绿化带停了下来。辛念尖叫着跑过来看她,顾魏却没放手,只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半晌,从怀里推出来,仔细地上下打量,确定她完好无事后,却蓦地红了眼眶……又将她搂进怀里抱了抱才放开,起身拉她起来。辛念差点吓哭,犹豫着来拉何意欢的手:“何老师……”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顾魏狠狠打了一巴掌:“你干的好事,刚才何老师要是为了救你有个万一,你拿什么还?你这辈子都还不起!”何意欢第一次见顾魏发脾气,额头的青筋都崩了出来,双目赤红,看起来不像是生气,更像是害怕和悔恨。她赶忙将辛念搂进怀里,对上顾魏时才发现他脸色很是苍白,像是被风雪浸透了骨血,冷得让她一句话也不敢说。一路上,顾魏的脸色都很难看,还时不时地抚抚胸口,整个人都很低沉。辛念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只低着头沉默,却抓着何意欢的手不放。她无声叹口气,跟着他们回了家,帮辛念洗了脸,又哄了两句,陪着他睡着了才出来。顾魏还跟刚回家一样的姿势,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何意欢走过去才看到,茶几上放着半杯水和一瓶药。“你不舒服吗?”顾魏点点头:“我心脏不太好。”说完又低笑,“或者说,已经好了很多。”他有先天性心脏病,虽然家境优渥,但那病痛始终如影随形,并不是人力和金钱能够消弭的。不能自由地跑,不能尽兴地玩,甚至不能放声地笑,他的世界只有无尽的疲惫和吃不完的药,没有快乐。他受够了这样的日子,越来越不甘心。既然说不定哪天就要死了,为何不痛快肆意地活。于是开始变得叛逆,抽烟喝酒糟蹋自己的身体,带着一群狐朋狗友寻求刺激,专做挑衅法律界限的事。辛诚是他们那个区的民警,抓过顾魏三次,每次都是苦口婆心地说教规劝,后来发现没用,便开始一对一地盯他了。顾魏被烦得够呛,再难听的话也骂过,可辛诚总是忍着,仍旧耐心想办法劝他改邪归正。当时他觉得,辛诚就是个傻逼,非要跟他这么一个无药可救的人较真。二十二岁那年,他在一次偷窃时被主人发现,逃跑途中犯了心脏病,骤然倒在了车流中。辛诚为了救他被车撞伤,医院时已近弥留。在最后清醒之时,主动提出了要捐赠器官,最终成功挽救了五个绝望的病人。顾魏就是其中之一,他移植了辛诚的心脏,第一次变得健康了,连号啕大哭都没有难受。当时辛诚才三十岁,父母都不在了,妻子早年难产去世,只留下一个两岁的儿子辛念。顾魏打算亲自抚养,却遭到了父母的强烈反对,他的人生还长,怎么能被素不相识又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绊住手脚呢。顾魏很少跟他们争执,父母因着自己的病也是心力交瘁,近些年他混账,母亲更是经常夜不能寐,是以大多数时候他只是沉默。可是这次不一样,顾魏铁了心,跟父母对峙了三天,最终以绝食取得了胜利,却也跟父母彻底翻了脸。他找了律师,又拜托了辛诚的警察同事,大家都很惋惜辛诚的离去,更加惊叹于他巨大的转变。那个小小的孩子,似乎为顾魏带来了新的生命和目标。他开始变得沉稳、隐忍又极富耐心,看着辛念时,眼中的痛却总是藏不住。顾魏带着辛念回了辛诚的旧家,那几年大概是他人生中最艰难的日子。离开了父母的庇护,他才发现曾经过的有多浑浑噩噩,学历是混的,手艺也没有,现在还要养着辛念,光是奶粉钱都够他发愁的,更何况自己的心脏问题,后续还要服药。可是,顾魏总要给辛念买最好最贵的奶粉,哪怕自己吃咸菜泡面,买最便宜的药,没钱就不吃。他头一年在网上做些小生意,收入不高,靠信用卡勉强度日。等辛念上了幼儿园,他开始出去打工。再苦再累再偏门的活他都愿意做,只要挣的钱多。唯有一点,下午要准时下班回去看孩子。老板们不相信他年纪轻轻就有了儿子,顾魏就把手机里辛念的照片给那些人看,献宝一般一张又一张地展示,就想听那些人夸孩子长得好看,像他,然后在心里默默地摇头……我算什么,他亲爸才是英雄!可是辛念太小了,他已经记不得辛诚了,顾魏就一遍遍地跟他讲,讲他的亲爸是个多么勇敢无私的人,是要被他们两个永远铭记的人。辛念从小就很听话,也比普通的孩子要敏感早熟一些,知道他创业辛苦,早早就学会了做家务,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不让他操心。三年前顾魏父亲生病住院,父子才借机会和好,老两口看着小树苗一般的孙子,心里的前嫌都变成了愧疚,怨自己狭隘又拉不下面子,让顾魏父子俩在外头受了很多委屈,便全力给两人补偿。顾魏的事业渐渐步上正轨,又被父亲硬塞了自己家的公司,忙得昏天黑地。他买了新公寓,带着辛念搬了家,旧楼房便闲置了起来。辛念从来没回去过,是以今天情急之下他竟没想起来去那里找……顾魏说得很慢,手掌一直抚着胸口:“我的命是辛诚救的,我曾发过誓,会把辛念好好养大成人,给他世界上最好的一切,除了因为我欠他的,更因为我爱他。”“辛念也爱我,但他不明白,他不是我的拖累,而是上天给我的礼物。”顾魏眨了下眼,一串泪水直直落在膝盖上。何意欢听得满心唏嘘,见状也忍不住眼眶发热,伸手拍了拍顾魏后背。其实如果可以,她是想抱抱顾魏的,就像方才顾魏在雪中救下她时一样,奋不顾身又惊恐万分地,仿佛抱着世上最重的珍宝,生怕弄坏一点点。现在才知道,他是真的害怕,在那一瞬间,折磨了他数十年的噩梦又重新回放在眼前,让他必须借由何意欢的安然无恙,才能赎回一点点的心安。也正因如此,他才会那么坚持不让辛念跟被打的孩子道歉——他曾经就是恶,辛诚试图用教育和包容去化解,最终却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顾魏从来不曾放下,辛诚的鲜血一直日日夜夜地流淌在他心里,谁都救不了他。何意欢心头一痛,有什么破土而出,带着荆棘划开了薄韧的胸口,热流汹涌而出。如果车轮下的那个拥抱是一颗种子,那么现在的同情与心疼就是第一把养料,虽然不知道多久才能开花结果,但何意欢很确定,她已经做不到无动于衷了。“你是一个好爸爸!你把他教得很好,辛诚会很欣慰的。”顾魏怔了怔,侧头看她,眼底波光粼粼:“真的吗?”何意欢点点头:“但你只给辛念爱就好了,别觉得亏欠,别事事都为了他,这对辛念来说未尝不是枷锁!他爱你,当然也希望你能对自己好一些。”“就像是结婚,他也想让你找一个爱的人真正得到幸福,而不是为了他委曲求全。”顾魏沉默半晌,低低说了一句:“不委屈……”说着抬起头看向何意欢,目光沉沉犹如深海,海底却藏着星光,“何老师很好,我不觉得委屈。但是我现在明白,我之前是委屈何老师了。”何意欢蓦地一悸,像是被挠了一把,迅速站起身:“那个,我要回去了,你休息吧!”顾魏拦住她:“外头在下雪,别走了,路上不安全,我现在也不方便送你。你就在客房凑合一晚吧。”何意欢看了看窗外,同意了。她洗过澡后,去厨房做了碗面,才去叫躺在沙发上的顾魏。刚才他说有些胃痛,大概是晚上灌了冷风。那人已经睡着了,呼吸轻浅,眉头却紧皱着,右手握拳抵在胃部,指尖发白。何意欢俯下身轻声叫他,顾魏许久才转醒,眯着眼睛看她:“何老师?”“嗯,我煮了面,你要不要吃?”顾魏慢慢坐起身,看到厨房的餐桌上摆着一个碗,白气袅袅升腾,将灯光都氤氲出暖色。何意欢就站在他面前,头发还没干透,发梢在肩头浸出几个湿团子,脖颈清秀却不单薄,大概跟她练武有关。脸颊微红,两个小小的酒窝一深一浅,眼眸亮而圆。顾魏有一瞬间的失神,想起了四年前他深夜回家,酒醉后吐得满嘴酸水,八岁的辛念为他做了一碗汤面,小心翼翼地端过来。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天使,只一眼,就能够轻易消弭所有的苦累和艰难。而眼前的何意欢,就是第二个天使,他甚至分不清是梦是真,只凭本能就伸手拉住她。“其实我不是那么无所谓,我也需要喜欢……所以何老师,你救救我吧!”一句含糊其辞的梦呓,何意欢很难去当真,顾魏也是。他在吃了一口何意欢做的面之后,打算重新考量“天使”的最低要求,厨艺一定不能太差。何意欢坐在对面仔细观察他的脸色,终于找出了努力掩藏的嫌弃。“有那么难吃吗?”顾魏看了她一眼,果断点点头:“嗯,面条煮过了,鸡蛋没熟,葱花焦了,盐少醋多。”何意欢冷笑,就这样还想找媳妇,打一辈子光棍吧!又觉得自己之前那晃晃悠悠的恻隐之心,还不如喂了狗。她小时候很胖,身体也不好,爸妈就送她去学跆拳道了。没想到她天赋过人,还拿过几次省里的奖项,最后索性当了教练,誓要把跆拳道当作毕生的事业。因为她从中获得了最好的自己。曾经因为肥胖被歧视被嘲笑的自己,因为懦弱胆怯而只会躲避忍耐的自己,统统被她丢弃在了岁月的尘埃里,取而代之的是勇敢坚强的何意欢。跆拳道就是她的底气,或许有些简单粗暴,但是很多时候,武力能给人很大的勇气。唯一的不好大概就是将她性格中的细致温柔消磨了一部分,她可以劈板砸砖勇斗歹徒,却无法拿起锅碗瓢盆去做出一顿美食。煎炸烹煮又切又炒的,实在太难了,比她练两套腿法还累。所以她的目标是找一位会做饭的丈夫,坐享其成。她妈很了解她,托人给她介绍对象时,厨艺是第一条件。这次这个更直接,是位厨师,做西餐的,她不喜欢吃。对方也不满意她的工作、学历,还有身高,胖嘟嘟的脸皱成了一个包子,不客气地说了许多贬低的难听话。何意欢也不是吃素的,抬手就泼了他一杯咖啡。男人气极,起身要来抓她,忽地从斜里打来一拳砸在他左脸上。顾魏揉揉右手腕,面目阴鸷:“再不滚,我报警告你性骚扰。”那人看出他是个不好惹的,便愤愤啐了两口,走人了。顾魏哼了一声,眯着眼看何意欢:“你看不上我,却跑来跟这种货色相亲,你掉不掉价!”何意欢拢拢头发,在周围顾客的注视中拽着他出了门:“就他那样的我一个打三个,用得着你帮忙?”顾魏走在她左侧,伸出右臂虚虚揽着她,隔开汹涌的人流:“就算你能以一当十手撕流氓,也不代表你不需要被保护。你有能力自保和我想要保护你,并不冲突。”何意欢脚步一顿,下一秒就落入了身后人的怀里,顾魏连忙撤手:“抱歉,我没想到你会突然停下……”后背和手臂上还存着未散去的余温,犹如阳光照射进心房,那初初冒头的小苗又长高了一截。何意欢没有去问顾魏是怎么找到这的,也不想知道他如今又抱着怎样的想法……她只是看着顾魏,看日光在他背后镀上金黄色的剪影,温暖而热烈,像一把火燃尽了她的惶恐和犹豫。原来喜欢这件事只需要一个契机,像是山石上的缝隙,缝隙里的种子,只要一阵风就能生长,然后一发不可收拾。但她没有多说,喜欢又怎样,如果顾魏还是为了给辛念找妈,她依旧不会同意。爱是平等的,喜欢一个人并不卑微,况且,就算到现在,也还是顾魏有求于她。顾魏始终没有放弃,在经历了求婚被拒,幡然醒悟又真诚道歉以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势。这次他明显地走心了,整个人也不那么端着了,开始一点一点展露出不为人知的面貌来,单纯或者腹黑,让何意欢觉得很是新鲜,同时又忍不住想靠近一些看得更多。辛念小学毕业前,顾魏邀请何意欢一起去参加学校的亲子乐趣运动会。比赛时顾魏玩得很卖力,辛念在一旁大声加油,何意欢却趁递水时劝了他几句,让他不要太拼,小心身体。“没关系的我有分寸,你看我儿子多开心,那比什么都重要!”顾魏说着瞥了何意欢一眼,“你看你皱着脸,跟小老太婆似的,多扫兴!”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竟于热闹喧嚣中叹了口气:“意欢,对不起,让你生出了这样的忧虑和不安。但是不要怕,我不是纸糊的,哪怕是为了我在乎的人,我也会保护好自己的。”这是顾魏第一次叫她的名字,简单两字从他舌尖吐出,带着些缱绻,又多了些郑重——像极了承诺。她那颗飘忽的心忽而就落了地,砸出急促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后来她和顾魏抱在一起做游戏时,那声音又大了几倍。一对一对的父母用脸运送气球,顾魏搂着她腰,低声喊着口号,两人竟意外的默契。眼见着就要到终点了,何意欢脚下一慌气球掉了,顾魏跟着一闪,嘴唇就亲到了她侧脸。何意欢几乎屏住了呼吸,转眼对上顾魏幽深又灼灼的眼,心头一悸,强势的吻已经覆了下来。周围哄闹声骤起,顾魏抵着她唇角急促地喘息,一双眼亮得惊人:“冒犯了何老师,你可以打我,但我不想道歉。”何意欢咬着唇:“怎么?又觉得你没错?”“我错了,但是错在吻得太迟。”至此,所有的印象都被推翻,顾魏在何意欢这里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流氓。她倒也不是反感,就是有些气愤,还有些羞赧,一连几天都躲着那人,见了也没给他好脸。顾魏亦步亦趋地跟着:“何老师,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消气?”说着快步追上她,面对面站着,“要不,咱俩比一场吧。你输了就原谅我,我输了就先不逼你了,怎么样?”何意欢摇头:“你这是钻空子,你明知道我不可能真的跟你动手,更不会尽全力的。”顾魏眯眯眼:“何老师,你这么小瞧我是很危险的!”他说着就猛地把何意欢扑倒在地上,双膝跪在她身侧,恰好压住她挣扎的手臂:“我怎么说也是男人,力气还能比你小吗?”何意欢一时不察中了招,气恼地挣扎:“你这是偷袭,卑鄙!”顾魏俯下身凑近她:“给你两分钟,能把我翻过去就算你赢。”他力气确实不小,再加上自身的体重,何意欢手臂被制,单靠腿有些力不从心。扑腾了好几下,始终不得其法,又不敢用尽全力反抗。这人实在是够坏的,抓住她的不忍心来对付她,何意欢咬着牙,眼眶都憋红了。“五、四、三……”顾魏沉沉凝着她,数到三时忽然松了劲,立刻就被何意欢翻了过去,他利索地起身离开:“我输了,我给你时间。”何意欢坐在地上看他离去的背影,胸口酸胀发痛,她知道顾魏是心软了,也明白顾魏确实是喜欢她了,跟辛念无关。许久之后,顾魏发过来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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