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西:我的心是无边的旷野,眼睛一闭,春暖花开。人生是舞台,如何演才是关键。(图片绘制:晴笑)
陈卓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他低头吻住。
电流一般的触觉,让彼此都吃了一惊。怔忡片刻,她推他,他却箍她更紧,舌头镰刀一样割开她紧闭的双唇,霸道地深潜。
他没头没脑地吻着她,好像她是一眼泉水,而他是徒步沙漠快要渴死了的旅人。她呢,在他怀里走投无路,终于偃旗息鼓,攥紧的小拳头松开了,虚虚绕着他的腰肢。
在夏季的尾巴,一个突如其来的吻,意外地燃起了火把,把种种语焉不详、欲说还休,似有若无裹挟一处,统统烧成了灰烬。
停下来,陆平江听到窗外,蝉在有气无力地嘶鸣,他们的嘉年华会快要闭幕了,所以,声音听上去有些凄厉。但是,他不一样,他精力充沛,如日中天,如果不是因为在办公室,他会横抱起她,用力量和欲望编织生命的舞曲。
他喘着粗气,睁着猩红的眼,说:你对我施了魔法。小鬼。
陈卓揉着腰肢,边平复着不稳的呼吸,边抬着尖尖的下巴,用一副君临天下的目光酷烈地审视他。
“生气了?”他把手指插进她茂密的发丝,贴着耳畔用力,迫使她仰起脸蛋,说,“亲爱的小卓,有那么难受吗?”
陈卓绷紧脸,说,“我不喜欢别人在我嘴巴里搅来搅去,那样他会知道我有一颗龋齿。本来它养在深闺无人识。”
“放心,”陆平江笑着在她额头上覆下一吻,“我的舌头对牙齿不感兴趣。我知道有些人喜欢在牙缝里储存粮食,饿的时候当点心吃,不过,我不占这个便宜。小卓,你的舌头像块卤汁豆腐干——”
“可是你呢,像块腌过头的萝卜干。没有泡饭搭配,我毫无食欲。”
陆平江实在忍俊不禁。手机在这时候突然响起。“见鬼了。”陆平江见是“穆厅”,不敢怠慢,连忙做个噤声的手势,等接完电话回身,哪里还有陈卓。
他想给她拨电话,又觉得有必要对方才的热情给予理性的评估。
魔法?
久旷的鳏夫?
还是——爱情。
他叼起一根烟,眯着眼睛,迷失在尼古丁的焦味里。
乔西开了个工作室,自己设计一个服装品牌,叫“般若”。据说已经制版投产,预计明年春天,第一个门店就会开业。
“……只有三种颜色,黑白灰,但我会做非常女性化的处理,我的意思是凸显女性身材的剪裁,让干练中性的颜色与宛转流畅的线条去碰撞,产生一种暗潮涌动的性感。”
“那会很挑身材,据我观察,普通人多多少少都有缺点,不是肚子多了条救生圈似的褶皱,就是胸部像枚发育不良的果实。但其实,并不妨碍她们日常的美感,可是如果衣服把一个缺点放大,那不是暗潮涌动,而是——妈呀,哪来的怪物。”
“所以说有个定位,我的衣服是给那些为保持美好身材不遗余力的人穿的。我们品牌的宣传语就是,够资本才穿般若。就像香奈儿是优雅的象征,般若就是——”
“有钱的象征。我不否认你的策略。有钱人才愿意花钱去挑战那些也许不适合他们的东西。因为太容易得到对他们来说是种耻辱。”
……
乔西坐在陆平江对面,兴致勃勃地谈着品牌、前景、梦想。穿着香奈儿蕾丝小黑裙的她,优雅、端庄又不失妩媚,像一束夜来香,幽幽吐露芬芳。尽管如此,陆平江仍无法集中心神欣赏她的摇曳生姿、仪态万方,他敷衍着,时不时瞟一眼手表。指针没心没肺地走着,叫他心浮气躁,恨不能把那两条勤快的腿掰断。来前,他查过去A村的末班车,20点55分发车,就这种时间,也敢自称末班车!
“你好像有事?”乔西注意到了。
“哦,确实,但不是很要紧。”
“如果不着急,去我工作室看看?也许可以给我提点意见?”乔西提议。今天她表现出极高的兴致,陆平江自然懂得让女士尽兴是绅士的品格。
他开乔西的车,在出发前,还是忍不住游说,“可以绕一下梁园路再走美景大道去你工作室吗?”去A村的远郊车在梁园路上。
“没问题。”
时间已经是8点30,陆平江心头一悚,把着方向盘,灵活地钻入滚滚车海。
“车技不错。”乔西在边上赞赏。
“哦,我玩穿越障碍的小游戏比较在行,左一下右一下,顺便跳出来吃块金币。可惜现实生活中开得再好,也不会被奖励金币……在空旷的马路上,我还总忍不住踩油门,恨不能让车子长出翅膀。其实我不喜欢飙车,说到底,还是那些游戏害的。”
“真想不出你打游戏的样子。”
“主要是我有点强迫症,非要通关不可。游戏本身没什么意思,我不染指已经很多年。”
“本来嘛,还有什么游戏,比权力游戏更惊心动魄?”
陆平江不说话。
乔西说,“其实你去F处未尝不好。姐夫说,老穆为你考虑得非常周到,正职到手,又避过风头;你年纪轻,以后不可能不动。”
“去哪里都无所谓,窝心的是,我稀里糊涂往前冲,却不知道有人在操纵。”
“不好意思,因为不感兴趣你们这些勾当,我没为你打听更多。”
“算了,人生还不一样?好像自己可以做主,其实也是稀里糊涂。”陆平江再次想起陈卓,转个话题,问,“你们后来见过面吗?我说那个姓袁的。”
乔西状态立即低靡,“不要提他。”明明说不要提他,自己又忍不住嘀咕,“你不知道他有多狠心,他那种人,一旦给你盖棺论定,你永世别想翻身。”
“那就算了呗。天涯何处无杂草。”
乔西深深呼出一口气,“其实也叫人打听过他的状况。好像不怎么样。前几年赚了点钱,这一两年,经济不景气,也就勉强维持。我本来想,找个名目给他投点钱,但是他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你。也是怪了,好多人条件比他好,还围着我转,不是谋官就是要财,他穷死了,还要撑着那把硬骨头。”
“作对比的是我吧。”
“你当然算一个喽。一晚上心不在焉的,能算有诚意吗?”
乔西浅笑盈盈,看不出吃醋,却有那么点意思。陆平江心念一动,哈哈道,“我总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我俗得很,行就行,不行拉倒,死缠烂打不是我的作风。”
“所以说,我永远不会爱上你这种人。”
“谢谢啦,年纪大了,听到爱这个字,浑身就一哆嗦。”
乔西抿紧唇。
陆平江说,“生气了,逗你玩嘛。”
乔西横他一眼,眼波流动,“你怎么这么讨厌呢。”
这句薄嗔又娇又软,何况出自原本可望不可即的冷美人之口,陆平江也难以免俗地喜上眉梢,这是第一次,他在她面前握到了主动权。他扬起嘴角,说,“你不总放不下他吗?虽然说,像你这样的女神怎么着也要拎一打备胎,选中我是给我面子,但是,我跟别人不一样,你别忘了,我前妻给我戴过绿帽子。
乔西说,我跟你前妻根本没有可比性。
“是是,我太抬举她了。”
乔西幽幽叹一声,“放不下又怎么样呢?我跟他缘分已尽,就算我想修补,他不配合有什么用。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去度假村吗?我开车去他厂子——”
袁嘉烈租了一个小院,把围墙砌高,搭上石棉瓦,就作车间。后边一个二层的小楼既是办公场所,又是员工宿舍。
乔西到的时候,天已经黑透,院子里却灯火通明,机器嗡嗡作响。院门是虚掩的,她站在门口,情怯倏忽而至。毕竟好多年没有见,走的时候又那么狼狈,回国后,无论怎么给他打电话,他只要听出她的声音就挂。这次是打探好了,带上掩护,背着家人主动拜访。她想好了,见到他一定要低下来,如同枯萎的花从枝头掉落。
乔西静静地感受自己的心跳,前尘往事如濒死前的回光返照一一涌现——其实,她和他的感情就像一次股市的赌博,有过赚,有过陪,舍不得割肉,便是终生套牢。
她记得失去他的那个夜晚,她拎着一个行李箱孤独地站在候机楼里。那架即将载着她远行的飞机静静地泊在航道上,背景是万家灯火,把夜色戳出无数个窟窿,人生就是在一个一个窟窿里演绎。而那些演坏的戏码,无一例外,需要机场、车站、渡口来收回去重新修复。
坏故事总是比好故事精彩,连带着这些离散的地方,都流光溢彩。无论是杨柳岸晓风残月的缠绵,还是莫愁前路无知己的旷达,抑或是劝君更尽一杯酒的豪迈,都叫人低回不已,念念不忘。她不耐烦一帆风顺,所以会爱上他也会厌倦他,厌倦后又怀念他。但是人生并非舞台表演,落幕后还能一次次重来。
乔西深呼吸,竭力平静,然后伸手叩在铁门上。大约机器声太过响亮,没人回应,她只好小心推开门。外边听着动静很大,其实里边只开了一辆机器,有个男人正背对着她俯身工作。因为太晚,天气又那么热,所以是打着赤膊的。在明晃晃的日光灯下,可以看到汗水一条条油光锃亮地从那块结实的后背流溢下来。男人神情专注,动作娴熟,零件触碰齿轮,刺啦一声飞溅出一团火红的碎屑,又迅速消失在惨白的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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